第二部 边境之南 16
“漂亮的枪,”我说,“你挑这把枪来配你的衣服,还是挑衣服配枪?”
她走入阳台,枪在手中微微颤抖,指向安琪的鼻子和我的嘴巴之间的空间。
“注意,”黛丝丽说,“假如你们还看不出来,我很紧张,我不知道信任谁,我需要你们帮忙,但我信不过你们。”
“有其父必有其女。”安琪说。
我拍一下她的膝盖。“抢我的台词。”
“什么?”黛丝丽说。
安琪啜一口啤酒,目不转睛看着黛丝丽。“斯通小姐,你父亲曾经绑架我们,因为他想跟我们谈话。现在你拿枪对着我们,显然为了同样的理由。”
“对不起,但——”
“我们不喜欢枪,”我说,“如果不倒翁还活着,他一定会告诉你。”
“谁?”她小心翼翼地绕过我的椅子后面。
“格雷厄姆·克里夫顿,”安琪说,“我们叫他不倒翁。”
“为什么?”
“为什么不?”我转头看她沿着阳台栏杆慢慢移动,最后停在离我们椅子大约六英尺处,枪仍然指向我们之间的空间。
老天,她美极了。我这辈子约会过不少美女。这些女人以外表的完美来衡量自己的价值,因为这个世界大致也以同样的标准来判断她们。她们燕瘦环肥各有特色,但个个是让男人看得目瞪口呆的绝世美人。
但没有一个及得上黛丝丽艳光照人之万一。她的身体完美到无懈可击。皮肤吹弹得破,像一层薄膜包住既细致又凸显的骨骼。未穿胸罩的乳房在薄薄的连衣裙下鼓起,随着她的每一次浅呼吸起伏。连衣裙本身是一件宽松的桃色棉衣,只求方便舒适,毫无线条而言,却掩不住她平坦紧绷的小腹,或修长挺拔的大腿。
她的翠绿眼睛闪闪发光,由于含着泪、紧张而晶莹剔透,在晚霞般的肤色衬托下,显得加倍明亮。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影响力。整个谈话过程中,当她对安琪说话时,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匆匆掠过安琪的脸。当对我说话时,她的双眸直勾勾看着我,身体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微前倾。
“斯通小姐,”我说,“把枪放下。”
“我不能。我不……我是说,我不确定——”
“放下,不然就开枪,”安琪说,“给你五秒钟。”
“我——”
“一。”安琪说。
泪水涌进她的眼眶。“我只是想确定——”
“二。”
黛丝丽看我,但我面无表情。
“三。”
“听我说——”
“四。”安琪把她的椅子转到右边,金属摩擦水泥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声音。
“别动!”黛丝丽说,摇晃的枪转向安琪。
“五。”安琪站起来。
黛丝丽对安琪瞄准颤抖的枪,我跃起一巴掌打落她的手。
枪碰到栏杆弹起,被我在半空中一把抓住,没有掉落六层楼底下的花园。好在没有掉下去,因为当我探头看下面时,两个小学生正在花园旁边的一楼阳台玩耍。
妈咪妈咪,看我找到什么。砰。
黛丝丽垂下头,双手掩脸片刻,安琪看我。
我耸肩。那是一把罗格0.22口径自动手枪。不锈钢材质。在我手上感觉很轻,但那是错觉。枪握在手中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她没有打开保险针,我把弹匣退出来滑进我的吊腕带,把枪放进左边口袋,再把弹匣拿出来放进右边口袋。
黛丝丽抬头,眼睛红红的。“我再也做不下去了。”
“做什么?”安琪拖来另一张椅子。“坐下。”
黛丝丽坐下。“这个。枪和死亡和……天呐,我不能做。”
“你偷了真理与启示教会的钱?”
她点点头。
“是你的主意,”安琪说,“不是普莱斯的。”
她点了半个头。“他的主意。但他告诉我之后我催他做。”
“为什么?”
“为什么?”她说,两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落在她的裙边下面膝盖露出来的地方。“为什么?你要知道……”她张嘴吸气,仰头看天,擦拭眼睛。“我父亲杀了我母亲。”
我完全没料到。我望着安琪。她也一脸错愕。
“在那场差点杀死他的车祸?”安琪说,“你当真?”
黛丝丽连点几次头。
“我不明白,”我说,“你是说你父亲安排一起假劫车案?”
“是。”
“付钱给那些人对他开三枪?”
“那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她说。
“喔,我希望不是。”安琪说。
黛丝丽看她,眨眨眼。然后看我,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已经付过钱了。后来每一件事都出差错,车子翻了——翻车也不在计划中——他们慌了手脚,杀我母亲之后又对他开枪。”
“鬼扯。”安琪说。
黛丝丽的眼睛睁得甚至更大,她转头对着安琪和我中间的中立地带,低头看水泥地半晌不语。
“黛丝丽,”我说,“这个故事漏洞大到可以开两辆越野车过去。”
“举例来说,”安琪说,“为什么这些人被逮捕和审判后还不向警方和盘托出?”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我父亲雇他们,”她说,“一天某人联络某人,要他杀一个女人。这个某人说,她丈夫会跟她在一起,但他不是目标。只杀她一人。”
我们想了一下这个可能性。
黛丝丽注视我们,然后补充一句:“就像层层下达的指挥系统。等传到真正凶手时,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谁他的命令。”
“那么,再说一遍,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我只能告诉你我刚才说的——他们慌了手脚。你没读过这个案子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