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聂采(1)(第2/3页)

饶星海这一组里只有乔芳酒拿了前三,欧一野对她的评价是:惊人的知识储备、出色的领导能力和反应能力。

哨兵组的比赛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向导组的比赛。班上的阳得意、宫商和万里都进入了决赛,唐楹等人继续留在现场看。

饶星海告别众人后离开,他还要到商业街去给屈舞帮忙。走出一段路后,沈春澜在后面叫住了他。

看到老师一脸打算安慰他的样子,饶星海的小心脏乐得乱蹦:“对,我现在很伤心。”

他实在不擅长掩饰内心想法,沈春澜见他神情中带着几分欠揍的得意,满腹好话都咽了回去:“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比赛没有得到好名次,但饶星海却从这一次比赛中学到了很多东西:他的伙伴,他的对手,以及他还没来得及学习的重要知识。加上之前欧一野教过他倍化精神体的知识,他现在完全不想为这一次失败支付沮丧的时间和精力。

但跟沈春澜耍赖,是绝对可以的。

“不太行。”他说,“想看老鼠跳秧歌。”

沈春澜忍住给他白眼的冲动:“忘记老鼠!我想问,那个欧老师知道你有两个精神体吗?”

饶星海:“不知道。”

沈春澜:“今天的比赛,是因为有太多裁判老师在场,所以你不想释放精神体?”

饶星海点头。

沈春澜有些忧虑:“明天的6000米跑,有几个障碍部分是必须搭配精神体才能越过的,你怎么办?”

饶星海挺乐观:“我开跑之后就释放精神体,小蛇放我衣服里,黄金蟒跟着我,没关系。”

沈春澜于是不好再说什么了。两人往商业街走去的时候,饶星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沈老师,你以前的导师,聂采,”他说,“他离开新希望之后去了哪里?”

沈春澜明显一愣。

饶星海只是随口一问,但沈春澜脸上瞬间变化的表情让他在这一刹那意识到:聂采对沈春澜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导师”。

虽然不想承认,但饶星海在这一瞬间里,从沈春澜脸上捕捉到了飞快显露又消失的抗拒和惊恐。

这表情他以前常常会在孤儿院的弟弟妹妹脸上看到,当别人问他们为什么会来到孤儿院的时候。

因为提问所关联到的记忆是不堪的,是不想回忆起来的,抗拒是第一反应,而惊恐则是因为——你,提问者,你怎么知道?

饶星海可以抱住弟弟妹妹,但他不可能在此时此地对沈春澜伸手。

况且沈春澜的抗拒已经太明显:他往后退了半步。

“问这个干什么?”

而且不愿意正面回答。

饶星海挠挠头发:“突然想起来了。”

沈春澜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我不知道。”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片刻的僵滞。

“好好准备你明天的比赛吧。”沈春澜说,“一会儿见到屈舞提醒他,明天他也要上场,今晚注意休息。”

饶星海对他挥挥手,沈春澜转头走开了。

背包之中的《齿轮鱼》忽然变得沉重。饶星海反复在心里咀嚼“聂采”这个名字,粗浓的眉毛微微蹙起。

从饶星海口中听到“聂采”,很让沈春澜吃惊。他当时只是在饶星海面前一笔掠过,根本没有细说,饶星海居然记得这么牢?

记得牢不是好事。沈春澜很想忘记聂采训导的内容,但当时的片段总是会在不自觉的时候,潜入他疏于防守的梦中。

梦里的聂采总是坐在椅子上,而他总是光脚站在他面前,或者跪在地上。

梦中的狭窄斗室永远黑暗,地面永远潮湿,黑而浓浊的水淹没沈春澜的脚背,冷澈澈的寒意攀爬而上,像枯槁湿滑的手指,令人战栗。

“你想变得特别,对吗?”聂采声调轻柔,但嗓音低沉喑哑,“你想证明给所有人看,你和哥哥沈春鸿不一样,对吗?”

沈春澜茫然地点头。

“你很恨他。”聂采往前倾身,轻轻握住他的手,动作很温柔,“沈春鸿,你恨他。要是没有他,所有人都会看见你,而不是一个像沈春鸿的沈春澜。”

沈春澜没有回答。

聂采抓住他的手又用了点儿力气,语气更加温柔:“恨他,对不对?”

沈春澜摇头,他想挣脱聂采的控制,试图抽手:“我不恨。”

“你不恨他,你怎么变得特殊呢?”聂采轻笑,“春澜,好孩子,恨意是很棒的东西。你爱一个人,或者你恨一个人,只要是真心真意,那你就会变得跟别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沈春澜小声反问:“为什么?”

“因为太多人得过且过了。”聂采的脸从黑暗之中露出,在一瞬间竟令沈春澜感到陌生,“强烈的感情才能让我们区别于其他的东西……哨兵,向导,我们拥有的感知能力决定了,我们应该怀着强烈的感情去活着。去爱人,去恨人,你会愉快的。”

沈春澜只感到害怕:“聂老师,我不知道。”

聂采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几乎要把他拖到自己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胸膛。恶狠狠的声音令沈春澜毛骨悚然:“你恨他!你恨你的哥哥,恨我,恨所有人!还有那个给你打电话的陌生人,他让你变得特别,他选中了你,可他又放弃了你!你必须恨他,必须!”

沈春澜又一次惊醒,背上发凉,浑身颤抖。

梦里的事情和他真正经历的训导大不一样。聂采的办公室并不昏暗,地面也永远是干燥的。沈春澜不需要光脚,也不必要以罚站的姿态立在聂采面前。

聂采甚至没有碰过他几次,在沈春澜印象中,只有在说某些重要话语的时候,他才会牵着自己的手,很亲昵,很温柔,同时也很强硬。

但沈春澜永远都觉得,温柔和亲昵里,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泥淖。这泥淖当时是看不到的,但在他的噩梦里,泥淖复活了。

他一直在抗拒着被聂采拖进去。

聂采的话很恐怖,他不相信,但每一句他几乎都能记得住。因为这些话和他平时所听的大不一样,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导师无疑是个出色的传道者。沈春澜从床上坐起,深叹了一口气。

他此时此刻只能怪责饶星海:是饶星海提起聂采,才会令自己做噩梦的。

室内应该是暖和的,他睡前开了空调。暖气还有几天才会到,但冷空气已经在今夜毫不留情席卷整个城市。

……应该是暖和的。沈春澜打了个喷嚏。他感觉到有凉飕飕的寒风从窗户灌进来。

“……你在干什么?”他抬头细看,发现天竺鼠正趴在窗边不断用力,硬生生把推拉窗顶出一条缝。

沈春澜按亮床头灯,忍不住开骂了:“我日,你真的是智商不行,你知道外面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