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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些人述说,一帮帮阿拉伯青年夜里在我们街上到处搜寻,手里拿着一罐罐油漆和刷子,事先在犹太人的房子上标上记号,并给他们分类。他们声称,武装起来的阿拉伯民众,执行耶路撒冷大穆夫提的命令,已经控制了城市周围的所有山峦,英国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说,外约旦阿拉伯军团,接到英国陆军军官约翰·格拉布·格拉布,帕夏的命令,在整个国家各主要位置部署兵力,甚至只要犹太人一有动静,便可将其摧毁。穆斯林兄弟会的战士们,经过英国人允许,从埃及携带武器而来,耶路撒冷周围的山上壁垒森严,挖好的掩体就隐蔽在基布兹拉马特拉海尔对面。有些人希望,英国人走后,美国总统杜鲁门会顶住压力,迅速派兵,两艘巨大的美国航空母舰已经在西西里准备东进。杜鲁门总统当然不允许在使六百万人丧生的大屠杀发生后不到三年的今天,在这里发生第二次大屠杀。富有并具影响力的美国犹太人会给他施加压力。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有些人相信,文明世界的良知,或进步的公众舆论,或国际劳动者阶级,或对犹太幸存者悲剧命运油然而生的普遍负疚之情,会采取行动摧毁“英阿毁灭我们的阴谋”。至少,我们的一些朋友和邻邦促使自己在那个威胁四起的奇怪秋天伊始,欣慰地想到,即使阿拉伯人不愿让我们留在此地,但欧洲人最最不愿意让我们回去再次拥入欧洲,因为欧洲人比阿拉伯人更强大有力,随之而来的便是我们可以有机会留下。他们会迫使阿拉伯人吞咽下欧洲人使劲吐出的东西。

无论是哪种方式,几乎每个人都预见战争迫在眉睫。地下广播在广播波段播放激情澎湃的歌曲。食品、油、蜡烛、糖、奶粉和面粉几乎从奥斯特先生杂货店的架子上不翼而飞,人们开始为即将发生的不测储备应急物品。母亲在厨房的食柜里放上一袋袋面粉、死面薄饼粉、一包包面包干、速溶燕麦片、油、熟食品、罐头食品、橄榄油和糖。父亲买了两小罐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煤油,储存在卫生间的洗涤槽下。

父亲依旧每天出去,一如既往,早晨七点半到守望山的国立图书馆上班,乘坐从盖乌拉开来的9路公共汽车,沿梅沙里姆前行,在离希尔瓦尼庄园不远的地方穿过谢赫贾拉;快五点时他下班回家,破旧的手提箱里装着书和旧期刊,胳膊底下还夹着书。但是有那么几次,妈妈让他乘车时不要靠窗。又加了几句俄语。星期六下午步行对约瑟夫伯伯和琪波拉伯母的固定拜访暂时搁置下来。

我不过九岁便已经是真诚的读报人了,为了解最新消息而废寝忘食,一个热切的阐释者与争论者,一位观点使邻里儿童刮目相看的政治专家,军事专家,用火柴棍、纽扣和多米诺骨牌在地上布阵的战略家。我会派遣军队、在战术上实施侧翼包抄行动,和这个或者那个国外势力结成联盟,准备展开激烈争论以赢得英国人铁石般的心肠,苦苦思索演讲稿,不仅要寻求阿拉伯人的理解,与之达成和解,让他们祈求我们的宽恕,甚至能使之为我们所遭受的苦难一鞠同情之泪,并对我们高尚的心灵与高尚的道德情操钦佩不已。

那时,我与唐宁街、白宫、罗马教廷、克里姆林宫和阿拉伯领导人进行了令人自豪并行之有效的谈判。“希伯来国家!自由移民!”犹太社区的示威者们高呼口号游行,妈妈让爸爸带我参加过一两次公众集会。而每周五,一群群阿拉伯人从清真寺出来后怒气冲冲地游行,大声咆哮“杀死犹太人”,“巴勒斯坦是我们的土地,犹太人是我们的狗!”我要是有机会,就会轻而易举,理智地劝说他们,我们的口号中没有任何伤害他们的意思,而那伙气势汹汹的家伙喊的口号,既不好听,也不文明,实际上,他们实际上也使喊口号者本人蒙受羞辱。在那些日子,我已经不是个孩子,而是一堆自以为是的论证,披着热爱和平外衣的小沙文主义者,一个道貌岸然、满口甜言蜜语的民族主义者,一个年仅九岁为犹太复国主义事业喧嚣鼓噪者。我们是精英,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是无辜的牺牲者,我们是大卫对歌利亚,狼群中的羊,献祭的羔羊,而他们——英国人、阿拉伯人以及整个非犹太人的世界——他们是狼、恶魔,一个始终想吮吸我们鲜血的伪善世界,恬不知耻。

当英国政府宣布欲结束其在巴勒斯坦的统治,把托管权移交给联合国时,联合国组织了一个巴勒斯坦问题特别委员会调查巴勒斯坦的状况,也调查成千上万无家可归的犹太人和在纳粹种族灭绝行动中幸存下来的人们的状况,这些人已经在欧洲的临时难民营里待了两年多。

1947年9月初,联合国巴勒斯坦问题特别委员会做了重要报告,提议英国的委任统治应该尽早结束。取而代之的方案则是巴勒斯坦应该一分为二,建立两个独立的国家:独立的阿拉伯国家和独立的犹太国家。分配给两个国家的土地几近相同,将两个国家隔开的弯弯曲曲的复杂边界,已经按照两个民族各自的人口分布大致划分出来。共同的经济与货币等等,会把两个国家联系在一起。耶路撒冷,委员会建议,应该中立,成为“独立实体”,由联合国派总督实行国际托管。

这些提议移交给联合国大会,需要三分之二多数票赞成方能得到批准。犹太人咬牙切齿,同意接受分治方案,分配给他们的领土并不包括耶路撒冷或上加利利和西加利利地区,提议建立的犹太国领土的四分之三均为未曾开垦的沙漠地段。与此同时,巴勒斯坦阿拉伯领导人和阿拉伯国家联盟中的所有国家立即宣布,拒不接受任何调停,他们打算“用武力反对实施这些提议,用鲜血溺死在巴勒斯坦土地上建立犹太复国主义实体的企图”。他们辩论说,整个巴勒斯坦数百年来一直是阿拉伯人的土地,直到英国人来到此地,鼓励一群群外国人在这片土地上蔓延,夷平山丘,将古代的橄榄树林连根拔出,采用不轨手段从腐败的地主手中购买一块块土地,赶走世世代代在那里耕耘的农民。要是不阻止他们,这些狡猾的犹太殖民主义者定会吞并整个地区,抹去阿拉伯人的生活遗迹,用欧洲殖民的红顶屋来覆盖这片土地,妄自尊大无法无天使其堕落,很快他们会控制伊斯兰圣地,而后他们直入周边阿拉伯国家。由于他们阴险狡诈,科技水平高超,加上英国殖民主义者的支持,他们会立即像白人在美国、澳大利亚以及世界各地那样对付土生土长的居民。要是允许他们在这里建国,即使是个小国,他们无疑会将其当作一个据点,数百万人将会像蝗虫一样蜂拥而入,定居在每一座高山,每一条河谷,剥夺这些古老风光里的阿拉伯特征,当阿拉伯人尚浑浑噩噩之时,吞并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