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12/51页)
“请问你是……”
“我叫基诺,我在‘机器时代’工作。”
“你觉得这尊雕塑有什么含义?”
“虽然我不是什么艺术专家,但我觉得它的含义显而易见。艺术家想要告诉世人,我们需要更多的途径来通过电脑屏幕彼此建立联系,不是吗?”
梅点了点头,因为在公司所有人眼里,这就是这尊雕塑清晰地传达出的含义。但她觉得在镜头前,这一点还是有必要说一下的,这样有助于艺术理解能力稍弱的观众理解这个作品。这尊雕塑安装后,公司试图联系那位艺术家,却没能成功。贝利委托艺术家创作了这尊雕塑,但他说自己在作品的主题和创作中都没有插“手”——“你知道,这个‘手’字一语双关。”他如是说。尽管如此,创作的结果还是令他非常激动,他非常希望那位艺术家能够来公司亲自谈谈这件作品。但是艺术家表示无法亲自前来,甚至也不能参加电话会议,他说他更情愿让这尊雕塑自己向人们诉说。这时,梅转向基诺身边的那位女士。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库,同样来自‘机器时代’。”
“你同意基诺的看法吗?”
“是的,我同意。我是说,我觉得这尊雕塑充满了深情。比方说,它让我们思考如何寻找更多的方式来连接彼此。这个电脑屏幕是个障碍,而这只手正在超越它……”
梅点了点头,心想她得做个总结了。正在这时,透过这只巨手透明的手腕,她看见对面有个人似乎是安妮。那是个年轻的金发女子,身高和体形都与安妮相仿,她正轻快地穿过方形庭院。与此同时,林库正越说越起劲。
“我是说,圆环公司怎样才能找到有效的方法来加强我们与用户之间的联系?令我难以置信的是,这位艺术家距离我们那么遥远,身处那样迥然不同的世界,却表达出了我们圆环公司全体员工的共同心声!我是说,我们如何做得更好、更多、更广?我们如何通过电脑屏幕伸出手去,去靠近世界,靠近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林库说话间,梅看着那个貌似安妮的身影正向“工业革命”大楼走去。大楼的门打开了,安妮(或者说酷似安妮的那个人)走了进去。这时,梅向林库笑了笑,谢过她和基诺的作答后,查看了一眼时间。
此刻是下午一点四十九分,十一分钟后她就得与比利亚洛沃斯医生见面了。
“安妮!”
然而,那个身影仍在继续前行。梅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她想要大声呼喊,但那肯定会令观众感到不满;或者跑着追赶安妮,但那样会使摄像头剧烈颠簸,同样会使观众感到不快。最终,她决定快速行走,同时用手扶住胸前的摄像头。安妮绕过另一个转角后就消失在了视线中。梅听见那扇通往楼梯间的门发出了一声咔哒声,于是快步向那扇门走去。若不是她了解安妮,她或许会以为安妮正在躲避她呢。
梅走进楼梯间后向上望去,看见了安妮的那只与众不同的手,于是喊道:“安妮!”
这回,那个身影停下了脚步。她确实是安妮。安妮转过身,慢慢地沿着楼梯向下走来。她看见梅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熟练的、疲惫的微笑。她们拥抱了对方,梅知道自己的任何一次拥抱在她的观众看来都有些滑稽,偶尔甚至略显色情,因为和她拥抱的对方的身体会猛然向摄像头扑过来,最终覆盖整个镜头。
安妮放开了梅,低头看了看摄像头,又吐出舌头抬头看着梅。
“各位,”梅说道,“这位是安妮。你们已经听说过她,她是‘四十人帮’的成员、平步全球的人、美貌的女强人,也是我的密友。安妮,对大家打声招呼吧。”
“大家好。”安妮说道。
“你这回出差情况怎么样?”梅问道。
安妮笑了笑,然而梅从她脸上一丝稍纵即逝的苦相看出,她这回出差的感受并不好。但安妮还是戴起了一张面具佯装快乐地说:“棒极了。”
“你有什么想和大家分享的吗?与日内瓦的各位之间的事务进行得如何?”
安妮脸上的微笑黯淡了。
“哦,你知道我们不应该对那件事情谈论太多,毕竟大多数方面都还……”
梅点了点头,对安妮表示理解:“抱歉,我只是想让你谈谈日内瓦这个地方。那里不错吧?”
“当然,”安妮答道,“那里很棒。我看见了冯·特拉普家庭合唱团53,他们今年穿了些新衣服,当然衣服还是用窗帘制成的。”
梅扫了一眼手腕屏幕,发现在她去见比利亚洛沃斯医生之前还剩下九分钟时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还有什么?”安妮说道,“让我想想……”
安妮歪了歪头,似乎对这次不期而遇的采访仍在继续感到有些惊讶,又略微有点生气。然而,就在这时,她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开始适应眼前的情形了——她突然意识到正有一个摄像头在拍摄自己,因此她必须扮演起公司代言人的角色。
“对了,一直以来我们还在暗示另一个非常酷的项目,一个被称为‘完美过去’的系统。在德国期间,我就是为推行该项目在努力扫清最后的障碍。目前我们正在圆环公司内部寻找合适的志愿者来测试这一系统,一旦我们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就将为圆环公司开启新的纪元,毫不夸张地说,它也将为全人类开启崭新的时代。”
“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吗?”梅惊叹道,“你能就此项目透露更多信息吗?”
“当然可以,梅。谢谢你这么问,”安妮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很快抬起眼看着梅,脸上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继续道,“我可以这么说,这个项目基本的想法是利用圆环社区的力量来绘制不仅仅是现在还包括过去的图景。目前,我们正在对美国和欧洲的所有档案库中的每一张照片、每一条新闻影片、每一段非专业视频进行数字化处理——我是说,至少我们是在努力将所有这些数字化。这项任务无比艰巨,但是一旦我们获得了足够多的数据,再加上更为先进的面部识别技术,我们希望我们能够识别出每一张照片和每一段视频中的所有人。如果你想寻找你曾祖父母的所有照片,那么我们可以让你搜索整个档案库,我们希望并坚信你能够因此更加深入地了解你的曾祖父母。或许你能在1912年世界博览会的参观人群中找到他们,或许你会在1974年的一场棒球比赛录像中看到你的父母。我们最终的期望是它能够填补你记忆的空白和历史记录的空缺。再辅之以DNA技术和更为先进的系谱软件,我们希望在一年之内,每个人只要发出一条搜索请求,就能够迅速获得关于他/她家族的所有能够获得的信息——所有的图片、视频和影像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