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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

真织丰腴的脸庞顿时扭曲变形,双下巴也绷紧了,两条眉毛向相反方向张开,露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性别歧视?对一个职场新人进行性别歧视是吗?这事很严重的知道吗?当心我告你!如果告你对同性进行性别歧视,你会吃不消的!”

真织的反击出乎意料,主动发起攻击的荣利子倒软了下来,呼吸也急促起来。

“告我?”

“虽然只是二十来万日元的小额诉讼,但是也会有律师介入进来,一旦证明我没有过错,是你有问题,这事不光公司里,还有你家邻居也会知道的,考虑下后果吧。”

眼前这个小妮子,比自己年轻,地位也不如自己,工作更是一无是处,估计顶多就是大专毕业,然而在这一瞬间,却显得比自己更出色、更优秀。荣利子集中起注意力,必须确保自身的安全,至少在公司内不容受到任何伤害。要不是努力意识到自己比这个小妮子不知强多少,荣利子差一点儿被她吓唬住了。

“哎呀,我的话让你误会了?抱歉抱歉。我是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才特意往严重了说,提醒你来着,其实这种话我本来不想说的,我是为你好才说的呀。”

荣利子深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视线直盯着真织。杉下朝自己压过来时的炽热气息,执拗地抚摩自己身体的手指,一下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即使是这个时候,荣利子的脚底心仍感觉到隐隐刺痛。

“杉下君并不像你想的那样,说不定他在外面和其他女人乱搞呢。”

“哦,是吗?那又怎么样?我可以走了吗?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真织听了面不改色,转身准备朝自己的办公卡座走去。荣利子碰了一鼻子灰,感到受到了重重的伤害。唉,老是这样,好不容易找到和对方对话的由头和话题,准备就绪,刚要一步跨出去,却被对方冷冷地一把推开。

“等一等!喂,不要再搪塞自己了,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看到真织吐了口气,好像很吃惊的样子,荣利子不禁耳根子发热,无论如何,要保住自己的优势。

“我是为你好……”

真织回转身来,使劲儿攥住了荣利子的手腕。头发散乱、声音尖厉的荣利子忽然意识到这一幕如果被第三人看到了算什么呀,不是成笑话了吗?对方只是个二十三岁的新人,自己追着她死缠烂打居然还不是她的对手,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真织和杉下都不是那种对爱情抱有忠贞观念的人,自己没道理去羡慕他们结婚,也并不想去掺和他们的关系。

真织的面部变得凶悍起来,只见她嘴角下拉,露出压根儿瞧不起对手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荣利子。

“喂,你想干什么?!”

听到真织说出只有在电视剧中才听到过的恶声恶气的话,荣利子觉得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真织此刻的表情仿佛看到小儿撒泼胡闹而无可奈何。

“看你一副眼馋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和我套近乎,你想让我做什么啊?”

荣利子紧咬嘴唇,无言以对。

“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

也许正是。荣利子只是想融入那种亲密无间的人际关系中去——切入别人的人际关系,以此来确认自己的存在,仅此而已。现在怎么办?看来选错了对象。

真织一改平时笑容可掬的样子,气势凛然地伫立在晨光中,胖乎乎的身影横在地毯上,冷冷地盯着荣利子,用毫不知耻的口气大声说道:“你说康行喜欢在外面玩,不诚实,可我对这些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父母早就离了婚,我看着母亲独自辛辛苦苦走过来,所以我对婚姻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相反,只要男人赚得到钱,家里家境好点儿,靠得住,嫁过去让母亲放心,这才是最重要、最实惠的。弟弟只要高中能顺利毕业就行了。我已经厌倦了那种只知道给家里攒钱的日子,也不想再惴惴不安地担心派遣合同是不是能够顺利续签,还有,每天午饭不敢超过三百日元,这种日子我过够了!我的理想就是,让我不为金钱操心也能生孩子,把孩子养大,还能和独身时代一样同闺密们保持友谊。说老实话,只要拥有闺密,其他什么都无所谓,我对男人从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只要他身体健健康康不要来麻烦我,就谢天谢地啦!”

荣利子感觉真织身后的背景好像突然间膨胀起来。是眼睛太疲劳了?无数样式单调的办公桌连成一线,仿佛一直延展至地平线。荣利子惊呆了。这沙漠似的场所,竟然能够窝在里面整整一晚?那真的是自己吗?

杉下不无得意地说过,真织和他像是住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与此同时,他拼命夸赞荣利子,暗示荣利子和他才是同一层次的人。现在算是明白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如果说杉下和真织不是一类人,那杉下和荣利子不也不是一类人吗?学历、职业、个人的成长环境等将人造就成千人千面,这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一样的,好比无数不同种类的鱼被放养在同一个大箱槽中,这就是社会这个巨大的空间,正因为这样,生存于社会的人必须时刻保持一种紧张感。真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腕这一举动让荣利子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冒犯了一个不该触犯的对手。真织的实力以及真织将会采取何种攻击手段无法预料,她根本就是个未知的对手。现在怎么办?荣利子的双腿开始打战。

“你说康行在外面胡搞,那他和谁胡搞来着?你说呀,老姐!”

“这个……嗯,实在不好意思……我不好说。”

荣利子拼命挣扎着,试图从真织手上挣脱,可是……好大的劲儿呀!真织贴着串珠的肉色水晶甲片深深掐着荣利子的手腕,眼看就要掐出血来了。平常看上去和气温婉的真织,指甲竟如此充满攻击性,她的本性已经全部显现在了指甲上。妈妈、爸爸……荣利子像孩童时代那样暗暗在心里求助。这时,一股夹杂着人工甜味剂的温热气息扑入耳朵。

“你不会说就是你自己吧,啊?!怪不得你口口声声说得这么肯定呢。”

真织终于松开了手。一瞬间,空气变冷了。真织往旁边一张椅子上重重坐下,同时发出一阵冷笑。从真织的手上逃脱出,似乎让荣利子感到一丝安心,但只是片刻,真织用无礼的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打量,仿佛在掂量对手的分量。荣利子无法回击,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此刻她能够做的就是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身体,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还应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