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二 魔术师(第5/5页)

斯坦穿过人群,来到舞台旁边一扇遮住的门前,走了进去。里面是几块粗糙的木板当台阶,通往舞台。黑漆漆的,有一股廉价威士忌的味儿。台阶下面有一扇方窗,爬进去是一个低矮的小隔间,位于舞台正下方。窗内那个人有一张睡眼惺忪、胡子拉碴的脸,穿着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衬衫朝外眨着眼,把一沓信交给了斯坦。斯坦把刚才拿到的信交给他,拿着提前写好的信,一眨眼就回到了台上。吉娜把一个小桌子往前推了推,上面摆着一个金属碗和一个深色瓶子。

“请这位先生把所有问题都倒进这个碗里。有人问我,我这样做的时候是否有鬼神相助。我总是告诉他们,我唯一能控制的鬼神就在这个瓶子里——酒神[5]。我倒一点酒在你们的问题上,然后再扔一根火柴进去。你看到信在燃烧,最后只剩下灰烬。要是有人怕我发现信是谁写的,或者我要回答他自己问的问题,现在放心了吧?我碰都没碰它们。我不需要触碰,因为我很快就能产生感应。”

斯坦已经退到了舞台一角,静静地看着观众探出脖子,聚精会神地听着女预言家的话语。在地板上,就在观众眼睛几英寸以上的地方,有一个方形的洞。吉娜用一只手遮住眼睛,摇头晃脑。这时,从洞里伸出一张纸,一个脏兮兮的大拇指拿着它,上面用蜡笔歪歪扭扭地写着:“马车怎么办?J.E.吉尔斯。”

吉娜抬头望天,双臂交叉作思索状。“我有感应了——有一点模糊,但越来越清晰了。首字母,J……E……G。我想是一位男士。对吗?请首字母是JEG的男士举起手来,好吗?”

一个老农举起了一根葡萄藤般骨节突出的手指。“这里,女士。”

“哈哈,你在那里呢。谢谢你,吉尔斯先生。你叫吉尔斯,对吧?”

人群屏住了呼吸。“是吧。”

“那么,吉尔斯先生,你有一个问题,对吧?”老人郑重地摇了摇头。斯坦注意到,他晒红的脖颈上油渍很重。是个老农夫了。星期天的衣服。白衬衫,黑领带。参加葬礼用的。领带是提前扎好的,就挂在领扣上。蓝色正装,哔叽布的——希尔斯、罗依巴克,或者城里的某家衣服店做的。

“我来看一看,”吉娜继续说,手再次拿到额前摇摆。“我看见——等等。我看见了绿树,高低起伏的农田。已经犁过了。围着栅栏。”

老人嘴张得大大的,眉头紧皱,全神贯注,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字。

“是的,绿树。大概是河边的柳树。树下有东西。是一架马车。”

斯坦看见他认真地点着头。

“一架老旧的马车,车体是蓝色的,就在树下。”

“老天爷啊,它现在真的就在那里。”

“我也觉得是。你现在脑子里有个问题。关于马车的,你要决定一些事情。来,吉尔斯先生,这是我给你的建议:不要把蓝色的旧马车卖掉。”

老人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不卖,肯定不卖。夫人,那不是我的马车啊!”

人群中发出了窃笑,有个小伙子更是笑出了声,却被吉娜的朗声大笑盖了下去。她说道:“方才只是试探。乡亲们,他是个诚实的人,我只跟诚实的人打交道。当然了,他不会卖掉不属于自己的马车,我听到了也很高兴。但是,我要再问你一个问题,吉尔斯先生。你跟那架马车有什么事?”

“座椅下面的弹簧坏了。”他皱着眉头嘟囔道。

“我感应到了。你想知道,是先把弹簧修好再把车还回去,还是假装没有这事。我说的对吗?”

“没错,没错!”老农向四周骄傲地看着。他真的服了。

“你应该遵从自己的良心,这就是我要说的。我认为,你最好先跟借给你车的人聊一聊,看是不是车在给你的时候,弹簧已经老化了。事情肯定会解决的。”

斯坦悄悄走下舞台,钻进帷幕底下的台阶,然后从舞台下面又出来了。地上是枯草,灯光透过箱子的缝隙透进来,舞台底板就在他头顶。里面很热,威士忌的臭味让空气甜腻得令人恶心。

皮特坐在舞台暗门下的牌桌上,身前放着斯坦上台前递给他的信封,他正用颤抖的双手把信封的底部剪掉。看到斯坦后,他尴尬地咧嘴笑了笑。

在两人头顶上,“读心”环节已经结束,吉娜进入推销模式:“来呀,乡亲们,如果想了解星辰如何影响你的人生,你不用花一美元,连半美元都不用花;我这里有一套占星签,适合在场的每一位观众。告诉我你的出生日期,我就能预测你的未来:人格解读、旅行建议、幸运数字、幸运日、相性相合的月相。时间有限,切勿错过。只要二十五美分,先到先得,来晚了,灵气可就弱啦。”

斯坦从闷热的箱子里出来,轻轻分开幕布,走进相对凉爽的大帐篷,悠闲地往饮料亭走。

魔法是好的,只要我像吉娜那样洞悉人性。她掌握的魔法本应助她青云直上。她能让别人相信自己,这是她的独门绝技。但是,没有人能做到像她这样。如此话术无碍需要多年历练,而她从来没有出过岔子。我要向她学习请教,脑子也机灵起来。她是个有智慧的女人。真可惜啊,她竟然跟了皮特这样的白痴,他的“大黄”都硬不起来了,大家都这么说。她挺好看的,虽然岁数有一点点大。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也许这就是往上爬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