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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卡尔文的瘦高个儿笑道:“屁,才不是呢。本地警察蹲点儿的时候,穿的都是班仑西服、白袜子和宽大的皮鞋。”
“何况,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马文说,“本地所有管凶杀和毒品的警察都派出来也没有五十个。他们很可能是联邦缉毒警察。”
“或者联邦调查局探员。”金特里说,心不在焉地揉着左边的太阳穴。娜塔莉发现他疼得咧了下嘴。
“不错。”马文的眼神迷离起来,思索了几分钟。“有可能。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出动这么多人?我本以为他们是为了追捕杀害我们兄弟的凶手。但白人警察从不关心黑鬼的死活,除非……他们早就想抓那个老巫婆和她操控的杀人狂,对不对,宝贝?”
“可能是。”娜塔莉说,“但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
“什么意思?”
金特里直挺挺地挪到桌边,将绑着绷带的左手放在桌上,“还有人拥有……这种魔力。”他说,“其中一个很可能藏身在这座城市里,还有些人身居高位。他们之间好像爆发了内斗。”
“伙计,我喜欢你的口音。”勒罗伊瓮声瓮气地说,模仿起金特里缓慢而轻柔的声调,“他们之间好像爆发了内斗。”
“我也觉得你的方言很好听。”金特里拉长腔调说。
勒罗伊抬起身子,脸色大变:“你他妈说什么?”
“闭上你的臭嘴,勒罗伊。”马文柔声道,“闭嘴。”然后他把视线投向金特里,“好吧,治安官先生,告诉我……那个藏起来的人,他是白人吧?”
“是。”
“要抓他的混蛋也是白人吧?”
“是。”
“其他可能的涉案者也是白人吧?”
“不错。”
“他们同老巫婆和她操控的杀人狂一样坏,对不对?”
“是。”
马文叹了口气。“那就说得通了。”他的手伸进工装夹克的大口袋,掏出金特里的鲁格尔手枪,将它啪的放在桌上,“你带的这铁疙瘩可真大,治安官先生。就没想过上子弹?”
金特里没有去拿手枪。“我的行李箱中还有子弹。”
“你的行李箱呢?别说在那辆压扁的品脱里,因为车已经不见了。”
“马文回巷子里取我的包,”娜塔莉说,“结果发现包不见了。不见的还有你租的品脱,还有那辆公交车。”
“公交车?”金特里的眉毛抬得太高,以至于疼得龇牙咧嘴,抱住了头。“公交车不见了?我们来这儿之后多久你回去的?”
“六个小时。”勒罗伊说。
“宝贝告诉我们,你被一辆坏公交车追杀,”马文说,“她说你开枪杀了它。也许它爬进草丛里死了,治安官先生”。
“六个小时。”金特里说,靠在冰箱上。“有新闻吗?全国的电视网络可能都在报道这件事吧。”
“没有新闻。”娜塔莉说,“没有电视报道。就连《费城问询报》的侧边栏都没有上。”
“上帝啊,”金特里说,“他们一定手眼通天,才能如此快地收拾残局并掩盖真相。公交车上至少有……四个人死了。”
“是啊,SEPTA肯定气死了。”卡尔文说,“我建议你们在这儿的时候,不要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杀了他们的公交车,SEPTA肯定气疯了。”卡尔文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
“那你的行李箱在哪儿?”马文说。
金特里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我把它留在切尔腾·阿姆斯旅馆了。310房间。但我只付了一晚的房费。他们可能已经把箱子取走了。”
马文在椅子上转了个圈。“泰勒,你在阿姆斯旅馆工作。你能进储藏室吧,伙计?”
“当然。”泰勒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瘦削的脸上满是黑色痘痕。
“也许很危险。”金特里说,“箱子可能在储藏室,也可能不在。如果在,就难免会有人看守。”
“一个被巫术操控的白人?”马文问。
“可能不止一个。”
“泰勒。”马文说。这是一道命令。名叫泰勒的男孩露齿一笑,从餐桌上跳下,消失在门外。
“我们有事要谈。”马文说,“白人请回避。”
娜塔莉和金特里站在社区活动中心狭小的后门廊上,看着最后一道微弱的光线被黑暗吞没。他们面前长长的空地上堆满了被白雪覆盖的碎砖,空地另一头有两座被废弃的楼房。煤油灯光从几扇脏兮兮的窗户中透出,表明那里仍然有人居住。寒意逼人。一盏街灯在半个街区外孤独地亮着,不时映出飘落的雪花。
“我们要留在这儿吗?”娜塔莉问。
金特里看着她。他的肩上披着军用毛毯,而不是夹克,脑袋从毛毯里支出来。“今晚只能如此了。”他说,“我们虽然不是朋友,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马文·盖尔很聪明。”娜塔莉说。
“而且有威信。”金特里说。
“你说他为什么会把生命浪费在做黑帮首领上?”
金特里在微光中眯上眼睛:“我在芝加哥读大学时,曾同当地的黑帮打过点儿交道。有些个黑帮首领不着调——其中一个是精神病——但大多数都很聪明。如果阿尔法型个体处在闭合系统之中,就会上升到权力等级的最高层。黑帮就是这样的系统。”
“什么是阿尔法型个体?”
金特里大笑起来,但疼得连忙收声,捂住胸部。“动物行为学中,处在某种动物——公羊、麻雀或者狼——啄序或者统治等级最高层的个体,被称作阿尔法雄性。我觉得‘雄性’这个词失之偏颇,所以代之以中性的‘个体’。我认为,歧视和其他阻碍进步的恶习让社会产生了过多的阿尔法个体。或许这是某种自然选择的过程,不同种族和文化的群体借此在不公平的社会中争取自己的权益。”
娜塔莉伸出手,隔着毛毯抚摸他的手臂。“我说罗布,作为‘老好人’治安官,你的一些想法可真有意思。”
金特里垂下视线。“这并不是我独创的想法。索尔·拉斯基在他的著作《暴力病理学》中探讨了类似的问题。他认为,在一个饱受践踏、毫无希望的社会中,更容易产生疯狂的斗士,因为国家和文明的存亡都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他们可以说是特化的阿尔法个体。希特勒也是这种个体,只是更变态,更极端。”
一片雪花落在娜塔莉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让雪花飘落。“你觉得索尔还活着吗?”
“从逻辑上说,他应该已经死了。”金特里说,然后讲述了几天前他同摩萨德特工之间的漫长谈话。他把毛毯裹得更紧了,将绑着绷带的手放在破裂的门廊栏杆上。“不过,”他说,“我总觉得他还没死,还活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