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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他们把他带上轿车。不到五分钟车就停了下来。科尔本摘掉了蒙眼布,将索尔推出了车门。
索尔站在路边,在下午的昏暗光线中呆呆地眨着眼。他没来得及看见远去的车的车牌号。索尔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一个拿着购物袋的黑人女性,连忙道歉,但嘴角忍不住流露出微笑。他沿着狭窄的人行道行走,观察着路上的一切——砖砌的路面,破败的店铺,低垂的灰云……一张报纸被风吹得紧贴在铜绿色的灯柱上。索尔加快脚步,忍住左臂的疼痛,穿过马路,漫无目的地对电车司机挥手,惹得电车司机连连咒骂。他终于自由了。
索尔知道,他看到的是幻象。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行人中,无疑有人正在监视他、跟踪他。路上的轿车和厢式货车中,肯定有几个面无表情、一身黑西装的特工,正用无线电通报着情况。他手臂上的包块中很可能有一个无线电发射机或者爆炸装置,或者两者都有。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索尔的口袋里空无一物,于是他走向第一个看到的人——一个穿着红色厚呢短外套的大个子黑人,请对方给他一枚硬币。黑人瞪着这个突然出现、满脸络腮胡的陌生人,举起大手,似乎要一巴掌将索尔拍开,然后摇摇头,递给索尔一张五美元钞票。“快找人帮帮你吧,兄弟。”大个子用低沉的声音说。
索尔走进街角的咖啡店,将五美元换成硬币,用门厅里的公用电话联络华盛顿的以色列大使馆。他们不能为他接通艾伦·艾希科尔或利瓦伊·科尔的电话。索尔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接线员的呼吸并没有加快,但她的语调明显变了,“好的,拉斯基博士。请你稍等,我肯定科恩先生非常愿意同你通话。”
“我在宾夕法尼亚州的费城,打的是公用电话。”索尔说,报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电话费快用完了。你们能打过来吗?”
“当然。”以色列大使馆的接线员说。
索尔挂断了电话。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但话筒里传出一阵杂音,然后就是一片静默。他来到另一部电话前,试图给大使馆打一通由对方付费的电话,但这条电话线也断了。
他离开电话亭,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莫迪和他的妻儿都死了。索尔早有预感,但现在他已可以断定。他们再也不能威胁他了。索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试图找出跟踪他的探员。街上几乎没有白人,但这无关紧要,因为联邦调查局有黑人探员。
一个身穿昂贵骆驼绒大衣的英俊黑人男子穿过大街,朝索尔走来。那人身材魁梧,戴着硕大的反光墨镜,提着价格不菲的皮箱。他仿佛认识索尔一样,在索尔面前站定,脱掉鹿皮手套,笑盈盈地伸出手。索尔握住了他的手。
“欢迎你,我的小兵。”男人用流利的波兰语说,“到你加入我们的时候了。”
“你是上校。”索尔感到内心深处微妙地激动起来。他摆摆头,那种感觉便消退了几分。
黑人微笑着用德语说:“上校——我已经好多年没听人用这个光荣的头衔称呼我了。”他在霍恩和哈德艺术餐厅门口停下,打着手势问,“你饿不饿?”
“你杀了弗朗西斯。”
那人心不在焉地搓了搓脸。“弗朗西斯?恐怕我不知……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年轻的侦探。他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来吧,我请你吃顿迟到的午餐。”
“你知道他们在监视我们。”索尔说。
“当然。我们也在监视他们。但现在展开行动对他们并不利。”他为索尔打开门,“请进。”他用英语说。
“我的名字是詹森·鲁哈。”他们在几乎空无一人的餐馆中落座后,黑人开口道。鲁哈点了干酪汉堡、洋葱圈和香草麦芽冰激凌。索尔则只是注视着面前的一杯咖啡。
“你的名字是威廉·冯·伯夏特。”索尔说,“如果真的有詹森·鲁哈这个人,他也被摧毁很久了。”
詹森·鲁哈粗鲁地挥了挥手,摘掉墨镜。“这只是名称的问题。你喜欢这场游戏吗?”
“不喜欢。艾伦·艾希科尔死了吗?”
“你外甥?恐怕他死了。”
“艾伦的家人呢?”
“也都过世了。”
索尔深吸一口气。“怎么死的?”
“据我所知,科尔本先生派出他的走狗海恩斯,带人前往你外甥家,然后放了火。但我敢肯定,你不幸的外甥一家在火燃起来就已经死了。”
“海恩斯!”
詹森·鲁哈啜着长吸管,咬了一大口干酪汉堡,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你玩国际象棋吧,博士。”这不是问句。鲁哈递给索尔一个洋葱圈。索尔瞪着他。鲁哈吞掉洋葱,说:“如果你喜欢这场游戏的话,博士,你肯定会非常欣赏现在的局面。”
“你觉得这是一场游戏?”
“当然。最好不要把生命和你自己看得那么重要。”
“我一定会找出你,杀了你。”索尔轻声说。
詹森·鲁哈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干酪汉堡。“如果你见到的是我的真身,肯定会试着杀我的。现在你已别无选择。”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C. 阿诺德·巴伦特先生——所谓岛俱乐部的可敬的会长——已经调教好了你,让你去杀全世界都认为已遇难的一位电影制片人。”
索尔喝了口冷咖啡,掩饰自己的困惑。“巴伦特没有这么做。”
“他当然做了。”鲁哈说,“否则他也不会单独和你会面。你觉得你跟他谈了多久?”
“几分钟。”索尔说。
“更有可能是几个小时。他调教你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一见到我就杀了我,二是确保你不会对巴伦特先生构成威胁。”
“什么意思?”
鲁哈吃完最后一点儿洋葱圈。“来做一个简单的游戏吧——想象出巴伦特先生,然后想象你自己去袭击他。”
索尔皱起了眉,但还是尝试按吩咐做,结果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每次回想上次见到巴伦特的样子——悠然自得的神情,古铜色的皮肤,坐在俯瞰大海的游艇阳台上——他都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夹杂着友爱、愉快和忠诚的情感。他强迫自己想象袭击巴伦特,朝那张光滑俊俏的脸挥舞拳头……
疼痛和眩晕突然袭来,令索尔弯下了腰。他大口喘息着,几乎要吐出来。额头和面颊上冷汗直冒。索尔哆哆嗦嗦地摸到水杯,痉挛着吞下水,努力去想别的事,腹部的疼痛这才稍稍缓解。
“很有趣吧?”鲁哈说,“这就是巴伦特的绝技。同他独处过的人都别想伤害他。对许多人来说,为巴伦特先生效命是快乐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