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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会看清我隐藏的耻辱,
从而减少对我的爱?
我用虚假的恐惧错怪了死亡:
爱难道因缺乏信心该受责备?
伟大的死神定有大智相随,
死者将把我看个透彻无遗。
请亲近我们,无论我们攀升或跌落:
用你那比我们大得多的眼睛,
你像上帝注视着时光流逝,
宽容我们每一个人。
“伟大的死神定有大智相随,死者将把我看个透彻无遗。”查尔斯全力反对这两个可恶的论点,反对这种用倒退的方式走向未来的可怕欲望,反对用糊涂的眼光去注视已经逝去的前辈而不关注尚未出生的晚辈。仿佛他以前所相信的这么一点——过去以幽灵的形式存在,在他从未意识到的情况下已判处他在坟墓中度过一生。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进入了无神论,其实不然。它并没有贬低基督在查尔斯眼中的地位。相反地,它使基督活起来了,它使基督摆脱了十字架,如果不是完全摆脱,起码也是部分摆脱。查尔斯慢慢地走回中殿,转身背向那冷漠的木雕。但他并不是背弃耶稣。他又开始来回踱步,目光注视着地上的石板。他此时仿佛瞥见了另一个世界: 一种新的现实,一种新的因果关系,一个新的天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大量的具体幻象,像瀑布似的——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把它们看成是他想象的自传中的另一章。在另一个与此类似的脱离现实的时刻,你可能回想起来了,波尔坦尼太太在客厅里那只有大理石底座的镀金时钟敲了三下之后从天堂跌下,落到科顿太太手里。如果我不告诉你查尔斯此时想起了他的伯父,我就是隐瞒了事实的真相。基督并不会责备罗伯特爵士的毁掉婚约和造成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但是他的伯父还是会自责的。闯入他脑海的还有另外一幕: 贝拉太太与萨拉当面对峙。说来简直不可思议,他竟看出结果谁会更有尊严。因为欧内斯蒂娜会用贝拉太太的武器进行战斗,而萨拉……那双眼睛——将会如何吞下冷落和屈辱!她会默默地忍受那一切!使它们缩小成蔚蓝天空中小小的煤灰颗粒!
把萨拉打扮好!带她去巴黎,去佛罗伦萨,去罗马!
此时此刻显然不宜拿圣保罗前往大马士革途中来作比较。然而查尔斯停住了脚步——天啊,他又一次背对圣坛,脸上居然容光焕发。这可能只是台阶旁煤气灯映照的缘故。他还没有对他脑海中闪现出来的比较高尚却又是抽象的各种道理做出很有吸引力的解释。但是我希望你相信,在乌菲齐博物馆里的萨拉挽着查尔斯胳膊的形象确实代表着(不管是多么平庸地)残酷却必要的(如果我们要继续生存下去,直至今天仍然是必要的)自由的纯粹本质。
他转身回到自己坐过的长椅旁,做了一件很不合逻辑的事情: 他跪下来祷告,虽然很简短。然后他沿着通道走过去,把煤气灯调得惨淡有如鬼火,离开了教堂。
①他们的上司做出了坏榜样,人们怎么可以责怪他们呢?刚才助理牧师提到“主教”—这位主教就是埃克塞特有名的菲尔波茨博士,是个典型的坏榜样。他当时主管德文郡和康沃尔郡的宗教事务。他生命中的最后 10 年是在托基的“一个舒适的住处”度过的,据说在那 10 年里他一次也没有去过教堂。他是英国圣公会的一位头面人物—一个彻头彻尾的好斗的反动分子,他一直活到我所描写的故事发生的年代之后两年才去世。—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