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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的脸一下子红了。弗里曼先生的目光穿透了他。他只能低下头,心里暗暗咒骂萨姆。蒙塔古开口说话了。

“我的委托人到这里来,不是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的。”

“即使我方提起诉讼,你也不抗辩吗?”

“你在我们这一行可谓声誉卓著,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高级律师墨菲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即使提起诉讼,你们也不作辩护吗?”

“尽管我对你尊敬之至,先生,但我还是必须保留对这个问题的意见。”

高级律师脸上露出了奸诈的微笑,嘴唇都歪了。

“意见不是争议的问题,蒙塔古先生。”

“我们可以开始了吧,奥布里先生?”

奥布里先生朝高级律师看了一眼,严肃地点头表示同意。

“蒙塔古先生,现在还不到我针对你方的申诉过分地强调我方的起诉权的时候。”他又翻阅文件,“我将说得简单扼要。我对弗里曼先生提出的建议很明确。在我的长期律师生涯中——很长很长的律师生涯——在我审理过的不诚实行为的案例中,此案是最为恶劣的。即使你的委托人不该受到他将不可避免会受到的严厉判决,我仍然坚定地相信,如此恶劣的行为应该被公之于众,对其他人可以起警示作用。”他故意留下长长的停顿,好让自己的话给对方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查尔斯竭力不让血往脸上涌。弗里曼先生至少在这个时候也低下了头。但是高级律师墨菲十分善于利用证人的脸红。他现出那种对他赞叹不已的晚辈律师们称之为“蛇怪①袭击”的表情,突出地表达了他的讽刺和施虐的快乐。

奥布里先生改用阴沉的腔调继续说道:“但是,尽管本案绝对不应得到宽容,弗里曼先生还是选择了宽容,其原因我就不详述了。他现在还没有考虑要立即提出起诉,不过这当然是有条件的。”

查尔斯咽下一口唾沫,看了蒙塔古一眼。

“我相信,我的委托人对你的委托人是感激的。”

“根据德高望重的大律师的建议,我已经……”奥布里对大律师点了一下头,大律师也轻轻点头示意,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可怜的查尔斯。“……准备好了一份认罪书。弗里曼先生决定不立即起诉,完全取决于你的委托人是否愿意现在当着我们的面,在所有在场的人的见证下,在这份文件上签字。”

他把文件交给蒙塔古,蒙塔古稍微看了一下,抬起头来。

“我可以和我的委托人单独讨论五分钟吗?”

“你竟然还认为有必要进行讨论,实在太令人吃惊了。”他有点趾高气扬起来,可是蒙塔古立场坚定。“那好,那好,如果你坚持的话。”

于是哈里·蒙塔古和查尔斯又回到了庄严肃穆的等候室。蒙塔古把文件念了一遍,冷冰冰地把它交给查尔斯。

“瞧,这就是你的药,你必须吞下去,亲爱的朋友。”

蒙塔古望着外面的窗户,查尔斯认真阅读认罪书。

我,查尔斯·阿尔杰农·亨利·史密森,出于公布真实情况的意愿,没有任何其他考虑,完全自愿承认: 

1.我曾与欧内斯蒂娜·弗里曼小姐立下婚约;

2.破坏婚约系我一人所为,无辜一方(上述之欧内斯蒂娜·弗里曼小姐)没有任何责任;

3.我在和她订婚之前,对其社会地位、性格、嫁妆和将来可能得到的财产都有充分而准确的了解,后来我所获悉的有关前述欧内斯蒂娜·弗里曼小姐的情况与我先前的了解没有任何矛盾或差异。

4.我破坏婚约,除了出于罪恶的自私和背信弃义以外,没有任何正当的原因或理由;

5.我与一个名叫萨拉·埃米莉·伍德拉夫的女人保持着秘密的不正当关系,并企图隐瞒这一关系。这个女人先后在莱姆里季斯和埃克塞特住过。

6.在这件事情上,我的行为始终是可耻的,因此我已经永远失去被作为绅士看待的权利。

此外,我承认受害一方拥有无期限无条件对我提出起诉的权利。

此外,我承认受害一方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本文件。

此外,我在本文件上签字完全出于自愿,对文件中之一切条件均有充分理解,对自己的行为充分忏悔,没有任何外来胁迫,没有任何事前或事后的考虑,无权修改、驳回、反对或否认任何细节,并从此受上述所有条件之约束。”

“你对此文件难道就没有看法?”

“我认为在起草过程中一定有过争论。没有一个律师会愿意把第六条写进去的。将来要是真的上了法庭,谁都会说,一个绅士无论多么愚蠢,如果不是受到胁迫,是不可能接受那一条文的。律师可以据此大做文章。这确实对我们有利。奇怪的是奥布里和墨菲竟然会同意那样写。我猜一定是她爸爸的意思。他是要给你屈辱。”

“太卑鄙了。”

他那架势仿佛要把文件撕个粉碎。

蒙塔古礼貌地把文件从他手里拿过来。“法律并不关心事实,查尔斯。这一点现在你应该明白了。”

“还有‘她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究竟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在《泰晤士报》上刊登都可以。我想起来了,几年前似乎也出现过类似事件。但是我有一个感觉,弗里曼老头想悄悄了结此事,他假如真要对你绳之以法,早就把你告上法庭了。”

“这么说我必须签字了。”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回去要求更改措辞,无非是一些公式化语句,它们可以在你一旦被告上法庭时为你保留请求从轻发落的权利。但是我强烈建议不要这么做。依照现有的严厉措辞,你为自己辩护会方便得多。按他们的条件办对我们最有利。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争辩,说他们的规定太苛刻。”

查尔斯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他们一起站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哈里。我很想知道欧内斯蒂娜的情况。但是我不能直接问他。”

“事情办完之后,我见机行事,找奥布里老头问一问。这个老家伙并不很坏。他只是不得不为她老爸帮腔。”

他们回去。认罪书签下来了,首先是查尔斯,接着其他人也依次签了字。所有的人都站着。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弗里曼先生终于开口说话。

“呸,你这个恶棍,以后不要再来搅扰我的生活。我真希望自己再年轻一些。如果——”

“我亲爱的弗里曼先生!”

老奥布里尖声喊道,不让他的委托人继续说下去。查尔斯迟疑了一下,向两位律师鞠了躬,出去了,蒙塔古跟在他后面也走了。

到了外面,蒙塔古说,“你在马车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