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梅斯沃德(第6/6页)

玛丽说:“神父,为了这事我才来问您上帝的肤色……我告诉乔瑟夫,我反复跟他说,争斗总不是好事,不要去动这些疯狂的念头。但是这一来他就不跟我讲话了,他同一些危险的人搞到了一起,听到了好些同他有关的说法。神父,说他好像是朝大轿车扔砖头,还扔燃烧瓶,他发疯了。神父,还有人说他跟人一起去烧公共汽车、炸电车,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怎么办呢?神父,我把这事告诉了我妹妹。我妹妹艾丽斯,神父,她其实是个好姑娘。我说:‘乔住在屠宰场附近,或许屠宰场里的气味传到他鼻子里面,把他熏糊涂了。’这样,艾丽斯就去找他了,她说:‘我去替你跟他谈。’但是,哦,上帝,想不到那一来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神父,我把真话告诉您,神父……噢,导师……”她涕泪滂沱,几乎说不出话来,慢慢地她的秘密夹在泪水中抖了出来,原来艾丽斯回来说在她看来应该怪玛丽自己不好,因为她老是在乔瑟夫前面唠叨,才使得他不理她了,其实她本该支持他唤醒人民的爱国事业的。艾丽斯比玛丽年轻漂亮,自此之后,有了新的谣言,说艾丽斯跟乔瑟夫怎样怎样,弄得玛丽无计可施了。

“那丫头,”玛丽说,“对这种政治——政治的东西她懂个啥呀?不过是为了接近我的乔瑟夫,无论他胡说些什么她都照搬,就像只笨八哥一样。我赌咒,神父……”

“小心啊,女儿。你再说下去要亵渎上帝啦……”

“不,神父,我向上帝赌咒。我知道无论如何我要把那个人赢回来。是的,无论什么代价……不管他……哎——噢——哎——噢噢!”

咸咸的泪水洒在告解室的地面上……这会儿,年轻的神父是不是处在一种新的进退两难的境地呢?尽管他胃里很不舒服,他是不是在心里那座看不见的天平上,将告解室的神圣性质和像乔瑟夫·德哥斯塔这样的人对文明社会可能造成的危害进行对比斟酌呢?他会不会真的向玛丽问到她的乔瑟夫的住址然后告密……简而言之,这位念念不忘主教教诲、胃里上下翻腾的年轻神父究竟是像还是不像《我忏悔》中的蒙哥马利·克利夫特那样呢?(还是几年前在新帝国电影院看的,我没法肯定。)——不过,不,我又一次得将自己毫无根据的怀疑压制下去。在乔瑟夫身上发生的事也许本来会迟早发生。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位年轻神父同我的历史唯一有关之处是,他是听说乔瑟夫·德哥斯塔对富人的刻骨仇恨以及玛丽·佩雷拉悲痛欲绝的心情的第一个局外人。

明天我要洗澡刮脸;我要穿上一件簇新的无领上衣,浆得亮闪闪的,再穿上相配的睡裤。我要穿上一双镶着闪闪发光的亮片的脚尖朝上翘起的鞋子,我要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尽管不是从中间分开),牙齿刷得雪白……总而言之,我要打扮得呱呱叫。(“谢天谢地!”噘着嘴巴的博多说。)

明天,我从我内心令人头晕目眩的深处拉出来的那些故事终于有了结果(尽管这些故事开始时我并不在场),因为对蒙巴顿倒计时日历的刻板的音乐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了。在梅斯沃德山庄,老穆萨仍然像个定时炸弹那样嘀嗒嘀嗒走着。但是没法听到他,因为另一个声音现在越来越大,震耳欲聋,不肯停歇。那个无法逃避的午夜一秒一秒地逼近过来,嘀嗒嘀嗒地响着。

[1] 达尔豪西(J.A.B.R.Dalhousie,1812—1860),英国驻印度总督(1848—1856);艾尔芬斯通(M.Elphinstone,1779—1859),英国贵族,曾任孟买总督(1819—1827)。

[2] 内尔是查理二世的情妇。

[3] 希瓦吉(Sivaji,1627或1630—1680),印度历史上著名的勇士,马拉塔王国的建立者,曾数次挫败莫卧儿帝国的军队。

[4] 吉罗娑(Kailash),据印度经典《往世书》记载,是湿婆和他妻子婆婆帝居住、嬉戏的地方。

[5] 埃斯科里亚尔(Escorial),西班牙马德里附近的著名建筑群。

[6] 贝尔热拉克(S.C.Bergerac,1619—1655),法国贵族,曾参军,以勇敢闻名。著有剧本及带有政治讽刺意味的科幻小说《日月旅行》。

[7] 英语中有贵族血统则称为具有蓝色的血液。

[8] 居鲁士大帝(Cyrus-the Great,约公元前599—前529),古代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开国君主。

[9] 英国诗人L.霍普(L.Hope,1865—1904,即尼科尔森夫人)的诗句。

[10] 在这里维伊将“舒服”(comfortable)拆成大致相同的“来到桌子边”(com-for table),跟下面的“来喝茶”(come for tea)相对应。

[11] 黑天(Krishna),印度教三大神之一毗湿奴的主要化身。

[12] 皮克特人(Pict),古代住在苏格兰的部落。

[13] 蒙哥马利·克利夫特(Montgomery Clift),美国著名的电影演员,《我忏悔》是他主演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