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医生(第3/3页)
这两个朋友的新住处,是一位有着良好的社会地位的善良的寡妇的家。她住的那幢房子占据了后来在上面建起皇家小教堂的古老的建筑物的地基。房子的一侧是一块教堂墓地,那里原先是艾萨克·约翰逊的私人用地,因此非常易于勾起人们对过去的回忆,也适于牧师和医生两人各自的职业。这位善良的寡妇慈母般地关怀着丁梅斯代尔先生,分给他前面朝阳的房间。房间里挂着厚厚的窗帘,需要时,可以制造正午的幽暗。房间的四壁挂满了挂毯,据说它们是用高布林织机[54]织造的。无论如何,它们上面的图画描绘了《圣经》中的大卫、巴斯谢巴[55]及预言者拿单[56]的故事。挂毯的颜色未褪,但是画中的美女显得几乎与灾祸的预言者一样狰狞。脸色苍白的牧师就在这儿堆起他的藏书,这些书多为神父所作的羊皮纸精装对开本书、拉必斯[57]著作、僧侣的研究成果。新教徒的牧师们尽管诬蔑和诋毁这类作家,却常常不得不引用他们的文字。在房子的另一侧,年迈的罗杰·奇林沃思布置了他的书房和实验室:现代科学家当然不会认为这些设备是完整的,但是也有一套蒸馏设备和配制药剂、药品的工具,这位老练的炼金术士非常清楚该如何使用这些。这两位学问渊博的人在如此方便的条件下定下心来,各自在自己的知识领域进行研究,又毫无拘束地互相来往,彼此好奇地检查对方的工作。
于是,正如我们已经提过的,亚瑟·丁梅斯代尔牧师的最有眼力的朋友们非常理智地想象,这一切都是出自天意的安排,目的是为了恢复年轻牧师的健康——这是人们在众多公开的、家庭的和秘密的祷告中所恳求的。但是,现在还必须说,社区的另一部分人后来对丁梅斯代尔先生和神秘的老医生之间的关系,开始有了自己的看法。无知的群众在试图通过观察了解事情时,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可是,当这些群众,如通常那样,通过从他们那颗伟大的、热情的心中产生出的直觉形成自己的判断时,这样得出的结论常常如此深刻、如此正确,以至于其具有超自然地揭示出真理的性质。至于我们所说的情况,人们可以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和论点,来证明对罗杰·奇林沃思的偏见是正确的。果然,有这么一个年迈的手艺人,在距今大约三十年前,在托马斯·奥佛伯里爵士[58]被谋杀期间,是伦敦的市民。他证明自己曾经见到这个医生使用别的名字——叙述者现在已忘记这个名字了——和著名的老魔术师福尔曼医生在一起。福尔曼医生与奥佛伯里的谋杀事件有关连。另外两三个人暗示说,这位医术高明的人在被印第安人囚禁期间,因参加了野蛮术士的妖术活动,而扩大了他的医学成就。这些术士被公认是很有影响的巫士,常常利用妖术表演近乎奇迹般的疗法。许多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具有清醒的判断力和实际的观察力,他们在其他问题上的意见都非常有价值——肯定地说,罗杰·奇林沃思自从住到这座镇上,尤其与丁梅斯代尔先生住在一起以来,外表上经历了显著的变化。起初,他的表情一直是平静的、沉思的和具有学者派头的。如今,他的脸显得丑陋和邪恶,这是他们先前未曾注意到的。而且他们愈常看他,这种丑陋和邪恶就愈显而易见。根据世俗的看法,他的实验室里的火来自地狱,并且燃料也来自地狱。因此,不出人们所料,他被烟熏得满脸烟垢。
总而言之,人们广泛地散布着这么一种看法:像古今许多基督教社会的其他特别圣洁的人物一样,亚瑟·丁梅斯代尔牧师要么被撒旦本身缠住,要么被伪装成年迈的罗杰·奇林沃思的魔鬼的使者缠住。这个恶魔的代理人受造物主的许可,前来暗中探查这位牧师的私通事件,密谋陷害他的灵魂。众所周知,没有一个聪明人会怀疑胜利将属于哪一边。人们毫不动摇地希望看到牧师从这场斗争中走出来。无疑,他将赢得荣耀而变得神圣。同时,想到牧师在通往胜利的斗争中必须忍受的致命的痛苦,着实令人悲哀。
天啊,从可怜的牧师的眼睛深处的忧郁和恐惧判断,这场斗争将是一场苦斗,要取得胜利还真没有把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