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Albert·(第2/3页)

你令我失望,你令你的母亲失望,你令你的人民失望,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住嘴!”

阿尔伯特抓起花瓶,转身狠狠地向他父亲的画像扔去,随着玻璃与陶瓷的破碎声响,画像从墙上跌落,第八代马尔堡公爵随即被遮掩在了木板与地毯之间,即便如此,阿尔伯特仍然能感受得到他的父亲的目光,永恒地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层一层地烧掉他的谎言,烧掉他的借口,烧掉他的虚伪,烧掉他的傲慢,烧掉他的自尊,直到他不得不将最后剩下的真实抓在手中,烧灼后剩下的粉红鲜嫩让每一下触碰都变得疼痛的让人难以忍受——

“我恨你,父亲,我恨你……”

他低声喃喃地说着。

“我永远也没法像母亲希望的那样,成为如你一般的马尔堡公爵。”

怎样的人,阿尔伯特,我做了什么?

你做的那些事情,那些没有效率,没有用处,对布伦海姆宫毫无帮助的行为!你会去拜访每一位伍德斯托克的居民——至少是那些居住在斯宾塞-丘吉尔家族土地上的人,聆听他们的苦衷,了解他们的情况,从而做出各种各样的决定——减免租金,或者替他们向教会申请救助,或者向市政府反馈失业人数,以便政府为他们安排一些工作,种种这些。可是这些不能真正的帮助到他们,不能真正地改善伍德斯托克的情况,他们需要钱,他们需要指导,你若是有时间能够悠闲地去村庄中散步一整天,为何不能将精力投入到政治生涯,抑或商业投资之上,为什么不做点什么能够真正带来益处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来收拾你的烂摊子!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你的选择的后果!

“我痛恨着那样的你,父亲。”

你错了,我的孩子。

我没有,父亲。

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打着肩负责任的幌子,实际却抛下了所有对你无用的事物。想想看,阿尔伯特,被你视为当务之急的竟然是布伦海姆宫漏水的屋顶,破旧的窗户,查理的农场,还有保守党内的任职——

你敢否认说这些没有用吗,父亲,你敢说这不正是你刻意忽视,刻意逃避的责任所在吗!

那你真正做到了任何事情吗,阿尔伯特?你比牧师艾萨克还要提前知道伍德斯托克学校的难处,但你什么也没做。你知道伍德斯托克没有本地医院意味着什么,但你什么也没有做。你知道教会正在贪污用来救助的慈善资金,但你什么也没有做。你知道村庄中有许多贫困的寡妇家庭——她们丈夫去世的原因多多少少都与医院的关闭有关——但是你还是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资金,没有时间,不算紧急,无关紧要,有碍名声,你为自己的不作为找了成千上百个借口。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艾格斯·米勒与海伦·米勒的不幸一无所知吗!

一颗眼泪从阿尔伯特的眼角滑落。

他明白了,他知道了,他懂得了。

跪倒在父亲的画像前,阿尔伯特颤抖地伸出双手,扶起了那副画像,锋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膝盖,他的小腿,他的双手,鲜血蜿蜒爬过成千上万的玻璃碎片,里面反射出了成千上万个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每一个都在为自己犯下的过错忏悔着,然而成千上万的悔意在这一刻又有何用?

对不起。

阿尔伯特闭上了眼睛,悄声对年少的自己说道。

没能做到我的承诺。

可是,阿尔伯特,有人想到了,有人想要去做这件事,不是吗?

他听见年少的自己这么质问着。

你又是怎么对待她的,阿尔伯特?你认为她是个傻子,不是吗?你是如此的居高临下,如此的不可一世,阿尔伯特。你自认为自己是如此的了不起,如此的聪明,如此的洞察人心。你气恼公爵夫人哪怕去寻求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的建议,也不肯来向你征询,却从没想过你自己何曾真正重视过她的想法与计划——除非那是对你有益的——

只是因为她掌控着钱财,只是因为她的成长让你意识到她能为你的政治仕途出力,你才改变了你对她的态度——然而,一旦到了那些你认为无用的事物面前,你又是一副怎样的嘴脸呢,阿尔伯特?让寡妇来布伦海姆宫工作难道有那么难以令你接受吗?不,你难以接受的是她要把精力花在这些在你看来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上——就像你的父亲那般,不是吗,阿尔伯特?

不是吗,阿尔伯特。

被他扶起的那副画像小声地重复着。

我的儿子,你怎么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我是在试图修复你留下的错误,父亲,”阿尔伯特喃喃地说道,“我不能容许自己软弱,不能容许自己忘记马尔堡公爵的职责,不能容许自己做出任何不理智的选择,任何时候,都要以利益为第一优先的考虑——”

等等,这是谁对他说过的话?路易莎?

那不是你,我的儿子。那副画像悲哀地注视着他。那不是你,阿尔伯特·斯宾塞-丘吉尔,你的母亲从未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一个人,我从未希望我的儿子会成为这样的马尔堡公爵。

“你会怎么做,父亲?”

这是阿尔伯特第一次问出这样的一句话。

不,你该问,我会怎么做。

年少的阿尔伯特轻声说。

我不会欺骗公爵夫人的感情,我不会让她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她,我不会让她带着谎言编织而成幻想与我步入婚姻的殿堂,我永远也不会那么对待一个无辜的女孩。

那你为何还是这么做了,阿尔伯特?

因为一个不管从感情还是行为上都能完全被我掌控的妻子对我来说是最有利的,所以我欺骗了公爵夫人的感情,所以我在婚后不停地打压她的自尊,妄图用不同手段再度达到掌控她的目的,直到——

直到,阿尔伯特?

直到我发现不受掌控的她能够为我带来更大的利益,政治上的,经济上的,都是。

你从头到尾就是这么看待她的吗,阿尔伯特,一个能为你带来利益的机器?

不——不是的。

阿尔伯特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与公爵夫人的彻夜长谈,还有他注视着那个站在教堂中央,仿佛集中了全世界的光芒的公爵夫人的时刻——他看着她是如何认真地向村民解释他们的疑问,如何在保持着威严的同时也向孩子亲切的微笑着,只是短短的几天,她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在真正的自我与公爵夫人的角色之间保持着绝妙的平衡,做到了他一直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为那样的公爵夫人而感到惊叹。不只是这样,在更早以前,当她大胆地在餐桌上发表自己惊世骇俗的看法的时候,难道他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自己欣赏的特质吗?当这只小豹子不屈不挠地在每一次他的打击之下又顽强地崛起,一次比一次更加强大,一次比一次更加成熟,他难道没有因此而感到钦佩吗?当他意识到她身上蕴含着的潜力时,当他看到蜕变后的公爵夫人时,难道他能说,这样的康斯薇露不曾有一秒令他感到被吸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