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面埋伏(第3/7页)
白雪峰莫名其妙地接过了望远镜,他一看,也吓得一哆嗦。
“我瞧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有点像……像洪霄九呢?”
雷一鸣拿过望远镜又贴到了眼睛上,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在他即将再次把那人看清之时,那人忽然露出笑容,向他招了招手。
雷一鸣放下望远镜,就觉着自己周身的血都凉了。原来这人没死,不但没死,还和张嘉田会师了。这样的两个人联合起来,要向自己讨血债了!
张嘉田或许还不足为惧,可洪霄九决不是他轻易能够打发的——自从雷一飞死后,他被这人折磨了多少年?他从来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把望远镜递向了白雪峰,他含糊地说了一句话。白雪峰没听清楚,问道:“大帅,您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传令下去,集合所有兵力向西突围!”
随即他回头问尤宝明道:“我的马呢?卫队上马,掩护我走!”
尤宝明虽然官至卫队长,但他是个后来的新人,还不曾领教过洪霄九的威力,所以此刻听了雷一鸣的命令,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才转身跑向了附近的山坳——那里是个僻静的地方,正适合他们隐藏战马。
然而未等他跑进山坳,远近的枪声骤然激烈起来,四周喊杀声震天,竟是敌人发起猛攻了!
雷一鸣许久没有这样恐慌过了。
他依稀听见白雪峰在大声向自己报告着什么,可是耳中轰隆隆的鸣响,竟让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忽然看见自己的卫队赶着战马冲过来了,他迎上去牵住领头的阿拉伯马,马还小,跑着没有停,他已经踩着马镫飞身而上。一抖缰绳勒住了马,他对着白雪峰一招手,随即俯身催马,喊了一声“驾”,也往下方的山路上飞奔,直接穿林子向西疾驰而去。尤宝明万万没想到他说逃就逃,慌忙也上马追了过去。白雪峰慌了神,哆哆嗦嗦地爬上马去,他抬头一瞧,就发现前方的卫队已经消失在了密林里,雷一鸣更是早连影子都没了。
“我的天。”他在心里暗叫,“我没得罪过张嘉田,真被俘了,也应该不会吃枪子儿,可是……”
可是被俘终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所以他原地认了认方向,最后糊里糊涂地一闭眼,他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赌命似的也跑了。
白雪峰没了主意,乱跑一气。尤宝明带着卫队跑了几分钟之后,和白雪峰一样,也落入了茫然的境地——他把雷一鸣给跟丢了。
值此生死关头,卫队长和大帅分了家,这还了得,他心急如焚,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放眼向山下望去,他见大帅所带的两个警卫团乱成了一锅粥,正挤在山路上对着四面八方乱打乱杀。而敌人——分明人数和力量都不及己方——可因为是地头蛇,熟悉地势,所以专打灵活的仗,明显占了上风。
“这怎么办?”他真急了,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单是魔怔了似的自己嘀嘀咕咕,“这怎么办?”
下一秒,他没有得到回答,只得到一粒穿胸而过的流弹。一声没吭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他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口鼻之中还有呼吸。部下卫兵见了,惊呼着想要下马救他,可几束子弹横扫过来,他们像秋日等待收割的庄稼一样,齐刷刷的一起倒了下去。
战马嘶叫着乱跑起来,一小队士兵扛着冲锋枪从暗处走出来,为首的人一手拎着手枪,一手提着一根手杖,正是洪霄九。
洪霄九走在这一地血泊之中,用手杖翻动了尸体查看,看过之后,他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去告诉张师长,雷一鸣跑了,让他赶紧带兵往西追。”
在张嘉田带兵向西追击之时,雷一鸣已经冲进了山林深处。
他知道自己是慌不择路,走得不对劲,然而事到如今,正确的路线他知道,敌人也一样知道,他也只能这么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在响。灰披风逆着寒风高高飘起,和两旁枯树的枝枝杈杈牵扯不清,他单手解开披风扣子,抓着领子扯下披风向后一甩。这回周身利落了许多,他用力一夹马腹,同时觉着胸中空气不够,自己怎么呼吸都似乎要窒息,于是他下意识地用手抓紧了前胸衣襟,俯下身,继续向前疾驰。马是好马,狂奔了这么久也不见疲态,照样能够像闪电一样,驮着他在林木之间一掠而过。
天空是灰的,土地是灰的,林木脱了叶子,也是灰的。他穿着灰呢子军装穿行在密林之中,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于是在远远的一座小土丘后,有人对他举起手枪,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枪响过后,灰影子坠下马去。而开枪那人收回了手,漫不经心地命令同伴:“过去瞧瞧,我好像是打中了一头鹿。”
说这话的人,是个女人。
(三)
雷一鸣在中弹的时候,并没有觉出疼痛来。
他只觉得有一根钉子猛地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力道很重,足以让他一头栽下马去。他身不由己地向旁边一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仿佛是睡了,因为做了噩梦,蒙蒙眬眬地又看到了雷一飞。这一次雷一飞变本加厉,扑上来压着他,用两只冰冷的大手锁住他的咽喉,让他的胸腔里彻底断绝了空气。他绝望地挣扎,无声地喊叫,吓得魂飞魄散,欲逃无路,求死不得。有个女人在一旁忙忙碌碌、唠唠叨叨,似乎是近在咫尺,也似乎是远在天边,他认得那女人,她是叶春好。叶春好不知道他被雷一飞缠住了,还在家里过日子呢。
他急了,也想回家,想回到那有叶春好的日子里,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猛地喊出了一声:“春好!”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个光明世界,一个人低了头,正在好奇地看他。见他醒了,那人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那马跑了。”
他怔怔地看着对方。眼睛确实是睁开了,然而视野模糊,就只能瞧出这是个女人,这人所说的话,他虽听清楚了,但也完全不能领会,只能茫然地答出一声“哦”。
那女人又道:“马跑了可不赖我们啊!我们也追来着,可死活没追上。”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把眼睛闭了上。
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四周黑沉沉的,已经是入夜时分。
这一回他睁开眼睛,就觉着眼前清楚了许多。他身下躺着的是炕还是床,他分辨不出,上头的天花板是什么样子,他也看不分明,但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被俘,因为手脚都是自由的,并没有绳索加身。
他使足了力气,想要起身,可一动弹,左肩剧痛得让他叫出了声。门外立刻有人走了进来,他喘着粗气扭过脸,见这人是个苗苗条条的中等身量,身上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穿了些什么衣裳。两只手腕露出半截,双手冻得通红。抬手摘下了头上的大皮帽子,这人露出了真面目——是个鹅蛋脸的年轻姑娘,脸蛋和双手一样通红、粗糙,然而长眉明眸高鼻梁,很有一点脏兮兮的飒爽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