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东山再起(第2/8页)

只要她把事情闹得足够大,便不会再次无声无息地沦为囚徒。

读过之后,她把它又扔到了雷一鸣面前:“画押。”

雷一鸣没说什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他刺破拇指指肚,然后在那保证书上按了个血淋淋的指印。重新把它递还给了叶春好,他抬眼看她,看了她的脸,又去看她的肚子,目光闪烁,是又想看又不敢看。叶春好把保证书接过去,然后说道:“你走吧!记住,我讨厌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若是希望我腹中这个孩子能够好好地成长,在这十个月里,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雷一鸣收回目光,对着她一点头:“好,我记住了。”

然后他退出了卧室,下了楼。叶春好走到窗前,眼看着他确实是带着白雪峰走出去了,这才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楼下有说话声和脚步声,很是杂乱,不像是来自这楼里的人,便起身出门走到楼梯口,只见楼下新来了一小队大丫头和老妈子,小枝顺着楼梯跑上来,告诉她道:“太太,她们都是大帅派过来的,说是这楼里人手不足,要过来伺候您。”

叶春好刚要发话,外头又跑进来个人,正是白雪峰。白雪峰抬头见叶春好正站在楼梯上,就一边笑一边上来:“太太,郎大夫这几个月就住到这楼后头的那个院子里了,您一旦觉得哪儿不舒服,立刻说话就成,他马上就能过来。郎大夫那院儿西边的空屋子,也改做小厨房了,要不然现在天太冷,饭菜从大厨房送过来,半路就凉了。小厨房昼夜不断人,您要是夜里饿了,直接让人告诉厨房。如果厨子偷懒,您让小枝告诉我,我收拾他们去!”

叶春好再有脾气,也不能向着那不相干的人发。白雪峰喜气洋洋的对她说话,她便也勉强和缓了脸色,“嗯”了一声。

白雪峰又道:“郎大夫开了个保胎的方子,已经抓好了药送去小厨房熬上了,一会儿熬好了就给您送来。大帅还说——”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自己一笑:“得,我知道您现在是一提大帅就生气,那么这话就算是我对您说的吧,您放宽心,多吃多喝多休息。”

叶春好点了点头:“好,我现在没什么事,若是有事,就派人去告诉你。”

白雪峰答应一声,告辞离去。小枝目送着他走出去,然后说道:“这人有意思,瞧着挺精神,像个年轻有为的,其实是个丫头性子,成天婆婆妈妈的。”

叶春好没理会她这句话,自顾自的出了会儿神,末了忽然说道:“小枝,从现在起,这楼里就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了。你快回你房里,把要紧的东西藏好,再把那副药扔了吧。”

(二)

雷一鸣离了叶春好的小楼——虽然是落花流水的被她撵出来的,但他往回走到半路,就重又高兴起来了。

他平时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想孩子,非得那孩子近在眼前了,他才会真切地感到了狂喜。大踏步走在雪地上,他的大衣没系纽扣,也不觉得冷。右手的大拇指有些疼痛,黏黏糊糊的还有鲜血在流,他低头看了看,然后把大拇指噙在了嘴里,兴致勃勃地吮吸了半路,仿佛这也算是一桩事情,而他再不给自己找点什么事做的话,就要手足无措得昏过去了。

回到楼内之后,他连珠炮似的下达了一串命令,支使得白雪峰脚不沾地,又重重地赏了郎大夫。郎大夫万没想到自己号个喜脉,竟然号出了这么大的功劳,也有些发蒙,慌忙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入驻大帅府。

郎大夫回家了,白雪峰也忙得不知到哪里去了,雷一鸣重新把大拇指塞回到嘴里,仿佛瞬间回到了幼年,没有香烟、雪茄供他解闷,他只能就地取材,吮一吮手指。指肚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被他吮得丝丝缕缕地疼,他在房内来回地走,迈大步走,一股子热力在他体内充盈着,鼓胀着,让他恨不得欢呼着出去狂奔一场——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这是他和叶春好的孩子啊!

他的自我感觉向来不错,叶春好更是个完全符合他理想的好女人。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加上那样的一个女人,所得的结晶还不得是个旷世英才?闭上眼睛原地晃了晃,他这回真明白什么叫作“乐昏了头”了——他现在就有点发昏,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要倒。一手抱在腰间,一手的拇指伸到嘴里,他咬着手指头,站着不动,直着眼睛,笑容满面。

楼内忽然进来了个一身寒气的人,是林子枫。林子枫一手提着一个公文包,一手拿着蒙了水雾的眼镜,进门之后依稀看清了雷一鸣的模样,当即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视力又退化了,已经产生了幻觉。而雷一鸣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狠狠抱住了他:“子枫!”

林子枫的身体登时一僵,双臂伸开来,他慢慢地低了头,去看雷一鸣。雷一鸣一手死死搂着他,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巴掌:“子枫。”

林子枫疑惑地轻声反问:“嗯?”

雷一鸣抬起了头,笑容介于灿烂和龇牙咧嘴之间:“我又有孩子了。”

林子枫把眼镜戴了上,镜片下缘还凝结着一抹雾气,但是已经不妨碍他看清雷一鸣的表情:“谁的?”

雷一鸣松了手,忍俊不禁一般嗤笑了一声:“笨蛋,我家里就这么一个太太,还能是谁?”

镜片上面最后一抹雾气也蒸发干净了,林子枫彻底看清楚了雷一鸣,若不是实在笑不出来,那么就冲着他此刻的高兴劲儿,林子枫都想送他个义务的笑容。雷一鸣把手插进裤兜里,原地转了个圈,转得翩然,像是要就地起舞。三百六十度的圈子转完了,他依然是面对着林子枫。垂眼看了看拇指肚上泛白的伤口,他还是觉得胸中鼓胀得慌。无缘无故的,他在林子枫的胸膛上捶了两拳,又抬手啪啪啪连拍了他的肩膀,语无伦次地笑叹:“子枫,哈哈,唉,当年为了传宗接代,我和玛丽冯打了多少官司。现在想想,真是……”

他感慨万千,摇了摇头,“真是”二字余音袅袅,下文则跳到了叶春好身上:“春好的身体向来很好,应该会给我生个健康的孩子出来。我都奔着四十岁去了,刚有了第一个孩子……”他笑着说道:“不过,有了就行。”

林子枫听了他这一席话,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

然而雷一鸣根本就没留意他的反应,还在对他连捶带拍的唠叨着,唠叨到了绝顶兴奋的时刻,雷一鸣揽住他的肩膀,扭头在他脸上“叭”亲了一大口。

亲过之后,白雪峰回来了。白雪峰走出了满头大汗,但是很有成绩,气喘吁吁地对雷一鸣做汇报——小厨房已经布置好了,厨子们轮班值守在厨房里,哪怕是半夜,只要太太饿了,也能立刻做出一桌宴席来。汽车也派到郎宅了,天黑之前必能把郎大夫和行李一起接过去。太太房内的被褥也都换了厚的,暖气也烧足了,保证太太的卧室不会比蒸锅凉快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