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6页)

这样的眉宇……

似柳叶,愁绪渐藏,流露的只有欣喜与有别于其他女人的英气。抬袖间修长的指轻抚过鬓角,小指微扬。我对着镜子轻轻描着,食指挑一点儿胭脂轻抹着唇,颜色浓郁红得喜

庆。片刻后泛黄的铜镜子里一张很陌生的轮廓便浮现了。

而那个即将成为皇后的人,却被我藏在将军府床底下,怕是已经昏迷了。

香是好香,能让人放松警惕。

闻久了还能让人全身无力,唤不出声。她的相貌与神韵模仿起来倒是不难,语调有这南方女子的软糯,但是若要求声线音质与她十分相似怕是有些难,只是不知韩子川对她熟悉到何种地步。

回想起我昨儿夜袭将军府并假冒准皇后的那事儿还真让人有些心有余悸。我才把这张脸易容好……小李子,不……应该唤他李总管才对,他像是掐准了时间一般便客客气气地闯了进来,然后气定神闲地唤来一批人将我扶入了从宫里抬来的软轿内。上轿后却也没急着走,倒是停顿了一些功夫,只听得他和将军在相互寒碜客套。后来……我依稀记得轿子走的是北门。

“娘娘,万福。”一道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

我回了神,抬眼便看到一宫女手帕一扬朝我拜了拜。

娘娘……

我这还没受封呢,她喊得倒是挺溜的。

“吉时已到,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我徐徐的从椅子上起了身,面无表情地由着她们送我净身,换衣袍……眼前这件册封用的红袍子,居然与我以前穿过的贵妃袍一个料子,只是绣的东西不一样,这件多了凤还有戏珠的金龙。

我讥笑了一下。

韩子川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原本以为,他对芳华应该是有感情的,可是芳华这会儿病得要死了他都可以不闻不问……而且这么多年任由芳华一人住在那么冷清的宅子里。

而他对我呢,原本以为他是爱我的。可我失忆且遭被人强掳出宫的这些日子,他却可以过得依旧潇洒,丝毫没有派人寻的意思,不寻也就算了,一转眼工夫便火急火燎地迎娶皇后,真是可笑。

一件又一件繁冗的衣袍压了过来,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凤冠戴在头上,头皮都扯得生疼。镜里那个女人肌肤白若凝脂,唇如朱,在一片明晃晃的红色中,映得十分喜庆,可却是我所不熟悉的。

我被人扶着上了凤辇。那小太监似乎比我还急不可耐,几乎是逼迫着我上去的。怪了,那将军的女儿,也没说不嫁啊。

毛病……

我坐着的地方晃悠了一下,忙撑手扶好了,辇行了。

我掀开帘,朝外头望了一下。

黄墙红瓦,清冷的大道,太监们低着头走路,脚底的声音很轻。

一入皇宫深似海。

芳华当初在冷宫,一人独处着该多寂寞啊。我当初怎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宫里的高墙间一阵阵风吹过,一时间我只觉得心都浸在忧伤里无法自拔,纷乱的往事袭卷而来……

“娘娘。”一声轻唤。

我不搭理。

“皇后娘娘。”一阵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过,紧接着我那搁在帘子处的手也被人悄然按住了。我将思绪拉回了,抬眸正对上李总管那张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的脸,“今儿个大喜日子,过了今朝您就是六宫之主了,万不该露出这种神情。”

提点得好。

我乜斜他一眼,嘴角勾着笑。

过了今朝,你们就该寻不到当今圣上了。

“请带路吧。”

我被宫女从辇里扶了出来,手轻柔地搭在了李总管举起的袖子上,他走得毕恭毕敬,头低垂着。我望着他稳重的表情,一脸的恍惚。

小李子,当初我在长春宫被人袭击掳出这皇宫,你也出了不少力气吧。

从伺候长春宫里的芳华,再到伺候我,然后是成为太监总管伺候当今的皇帝,这可升了不少级。

我轻轻按住了他的袖子,指间收紧。

他诧异地抬头扫了我一眼,却有些不大明白地垂下了头。

当然……

我不会点破,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问韩子川,我相信那个稳稳站在殿上的人能给我一个明确且满意的答复。

“娘娘深呼吸,莫紧张。”李总管凑近了轻声说。

紧张?我这身子是激动得发抖。我得体地微笑,不露痕迹的抑制住内心的波动。

“左拐弯处就是了,按理今儿是您大婚,我们这些阉人不能近身搀扶您,娘娘您好走。”小李子弯着腰小声地说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在不远处站直了,遥遥望着我,一张脸说不上是什么表情,总之耐人寻思。

我端正仪表,徐徐仰头挺身走着,拐弯后眼前一片都明朗了起来,然后便是……乐器齐奏。

地毯很红上头纹绣着金凤,四周除了乐声外很是安静,内侍尾随其后,我微低头轻挽着冗长的袍子,一步一步登上了石阶。

周围有压抑的呼吸声,庄严,肃穆。

石阶上的身影慢慢显现,韩子川徐徐地转身望着我,身形笔直伫立着……他脸上挂着笑,是那种我熟悉的帝王威仪与淡淡的情绪波动,笑却没入眼底。

想着他曾在龙榻上对我所做的一切,那在帷帐与喘息下被他所掩藏的真相,我就怒不可遏。

我昂头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他嘴角下的意气奋发与冷漠的眼神让我的手心都疼痛了起来。

韩子川哪怕你一朝为帝,也不能只手遮天,我勺嬅定要把你所拖欠的一一讨回来。

他警觉的横我一眼,我脸上早已隐去了所有煞气,他的视线便漫不经心的从我脸上滑过,然后携手与我并肩完成着皇室流传下来的古老礼节。

他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

我抬头悄然望了他一眼,虽然凤冠上的珠帘遮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可以依旧能清晰地看到他刚毅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无喜甚至有些不太耐烦。

这是芳华至死都念念不忘,希望托付尸骨的人。

这个人能救芳华……

救我这一生中最为宝贵的人。

我强忍着千万遍才抑制扣住他的咽喉的冲动。宫内高手这么多,若在此时动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挟持他踏出皇宫,只要忍到了夜里……

杀气太重得收敛。我深吸一口气,扬眉,极力平缓下来。许是神经绷得太紧了,也从没人告诉我这破礼仪要进行整整一日,从这处换到那处,换一个地方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拜起磕头再拜,我心也不在这上头,前几日的奔波让我都没怎么休息,这会儿疲乏极了倦意涌上来,我撑不住了有些昏昏欲睡。

这破仪式居然从清晨一直折腾到了黄昏。

按道理接下来,便是回到大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