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重修(第4/9页)

“叫你去配药就快去!少在那里磨磨蹭蹭的!”

看着如今俨然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架势的皇后娘娘,大家纠结一番,果断决定去搬救兵。

姬骞进来的时候,慕仪已痛得迷迷糊糊,脸色苍白,几缕汗湿的乌发糊在脸颊。宫娥想给她擦拭,却被她的命令限制,不敢靠近半步。

姬骞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的样子,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一夜,听雨阁外她也是这么躺在自己怀中,胸口插着一柄吓人的利剑。那时候他的肝胆欲裂,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不会有那么慌乱的一刻。

从宫娥手中接过巾帕,姬骞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慕仪不耐烦地挥手打开,却被他攥住。

她睁开眼,看到他的那刻本能地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心中一阵刺痛。

“你走开……”她无力道,翻身不想看到他。

姬骞忽然升腾起一股怒气。在她昏迷不醒、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曾跟自己发誓,只要她醒过来,只要她能够活着,他便再也不跟她生气,无论她怎么怨他气他都让着她,可是在频频面对她昭然流露的厌恶之后,他还是不能不去在意。

“既然病了,就安静一点,好好休养。又砸东西又骂人的,情绪起伏这么大,身子自然会难受。”他道,“平时半分不会爱惜自己就罢了,这会儿还要逞硬气?”

慕仪本就难受,听到这冷言冷语立时便恼了,“我逞不逞硬气关你什么事?你不喜欢看就不要看,巴巴地过来作甚?莫非是下午被骂得还不够!”

这一番话用的力气略大,说完她就觉得腹中又一波绞痛袭来,忍不住呻吟出声。姬骞本来正恼着,看到她这个样子怒气略消,又为她担忧起来。

“你……怎么了?真那么痛?”

“你自己来试试就知道痛不痛了!”她喘息道,“那该死的太医还不给我开药,等我身子好了就把他拖出去打!”

被皇后扬言要“拖出去打”的李太医忙磕了个头,解释道:“皇后娘娘如今身体虚弱,臣不敢随便用药,已经给娘娘开了一帖较温和的药服下了,只是起作用还要一点时间。”

姬骞听了略一沉吟,“太医都这么说了,你且忍一下吧,从前也不是没忍过。”

他说的是她十五岁那年,因为天癸刚来,每回都会痛两天,当时她还曾幽怨地表示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当女人,每月一次太折磨人。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次和以前能一样么?我都怀疑我气血逆转了!”她怒不可遏,“不是说太医署的都是杏林国手吗?连个妇人病都治不了,简直庸医!”

李太医深感自己丢了整个太医署的脸,战战兢兢磕了个头,然后就被姬骞打发出去了。

他端过一只青花瓷碗,“喝点红糖水吧,不是说喝这个会好一些吗?”

慕仪简直都想不雅地翻个白眼了,那东西也就是不严重的时候喝一喝意思一下,真正痛得厉害时是半点作用都起不到啊!

姬骞看她一脸嫌弃,无奈地放下碗,“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究竟想要怎样?”

“我要镇痛药。”

“不行。”姬骞想也不想,“我不能让你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我自己的身子,我爱怎么折腾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

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仔细一听却有几分赌气的意味,比起她最近冷冰冰的态度要让人舒服得多。姬骞眼中不自觉染上了笑意,放柔了声音,“那我帮你用汤婆捂一下肚子?”说着便拿过宫娥备好的汤婆放到她小腹上。

感觉到肚子上的暖意,慕仪觉得舒服了些,下一刻就察觉姬骞靠得太近,挪着身子往床里面移去。姬骞看她一蠕一蠕像只毛毛虫一样,说不出的可爱,再看她一脸迷糊又气鼓鼓的样子,忽然想她这会儿已经痛得有几分神智不清了吧?

不然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他看了她许久,见她一动也不动,忍不住低声道:“嗳,你睡着了?”

她不理他。姬骞又凑近了几分,这才发觉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居然真的睡着了!

不是说痛得要死么!

无语地看她一会儿,他忽然轻手轻脚地把她搂进怀中,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胸口。

感受着她的体温,还有发间的幽香,他轻轻叹了口气。

手掌覆上她的胸口,下面是有力的心跳。

这样抱着她,抱着还活着的她,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在某一瞬间,他曾经以为会永远的失去她了。

还好,老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他不会再搞砸了。

两日后,姬骞履行诺言,放了瑶环瑜珥回长秋宫。慕仪倚在榻上,听她们跟自己讲述在她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

“小姐中剑晕倒之后,现场乱成一团。行刺的歹人当场就被擒住了,可陛下当时已经方寸大乱,只顾搂着小姐的身子,根本不去管周遭的事情,最后还是左相大人做主把那歹人给关了起来,容后审问。”瑶环道,想到后来的事情忍不住心有余悸,“小姐这次实在太过凶险,那剑刃虽然刺入不深,可剑身上却是淬了毒的,而且那毒还奇怪得很,太医署的几位太医没一个解得了。陛下在听太医说了这个之后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奴婢离得近,瞧得真真的,他抱着小姐的手都在不停发抖……”

慕仪岔开话题,“那后来我是怎么救活的?”

“是李太医翻阅古籍查到了解药方子,陛下因为这个还重赏了他。”

这么巧?慕仪略一思索,立刻明白过来。解药应该是秦继拿出来的,她因他性命垂危,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况且就算此事不是因他而起,他也绝不会任由自己死掉。

“这段日子我们都被关在永巷,不许和任何人见面。但也仅此而已,衣食无缺,更没人来折磨我们,似乎把我们关起来只是单纯不想让我们露面而已。我与瑜珥一开始怎么也不愿离开小姐身边,陛下倒也没逼我们,直到十日前太医宣布小姐会在两日内清醒,我们才被带走了。”

姬骞为什么要把她和她的宫人分开?慕仪沉吟。他想做些什么?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她问。

“五日前,繁阳长公主当众向陛下请罪,承认中秋当夜是她暗中邀骠骑将军于听雨阁一会,只因不满将军拒婚而使自己颜面无存,想要训斥他一顿出口气,却没料到会牵连皇嫂,更惹出后面一连串祸事。这些日子她寝食难安,终于忍不住说出真相,请皇兄责罚。”

“然后呢?”

“陛下好生恼怒,斥责了她一番,罚她去西山道观修道五年,为娘娘凤体祈福,以作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