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陌时绿如歌(第4/6页)
“你真傻,苏蓝,我和你说得那么清楚,我们之间……”如歌看了我一眼,我像是一个偷窥他们相聚的旁人,突然心里慌张。
“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谈。”我仓皇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隐约隔着门板,只听见姐姐嘤嘤的哭声和如歌微微的安抚声。
我抱着白白,站在露台上看窗沿滴落下来的雨水,丝丝入扣,坠入草坪的葱郁之中,将整个天都蒙上了浅灰色的雾。
拆散一对相爱的人,多么痛苦?我不懂,因为我没有和任何人相爱过,但我看到姐姐的脸,我便知道了,那种痛苦,必定比当年我听到姐姐和如歌在一起时更难过。
如歌走的时候,我抱着白白去送他,他站在门口对我说:“小阿绿,劝劝你姐姐,让她忘了我。”
忘了你,有多难,你又怎么会知道?
【改变的阿绿】
姐姐从那场刻骨的失恋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三开学了,她换了新的校区,离家很远。不得不在学校寄宿。
她收拾行李走的那天,我和妈妈去送她。
站台上,她穿了一件蓝色的雪纺裙子,极素的蓝色,扎了两条小辫,长长的垂到腰间。她依然芳华美丽,眼睛里却没有了曾经的欢愉。
我和陌枫一同考上了一间离家很近的大学,每天都按时回家。
我开始换新发型,涂姐姐的保养品,不用穿校服的时候开始在自己身上比画美丽的衣裙,我把长发散落下来,头发中间分出一缕,夹上可爱的蝴蝶结。
我开始穿姐姐留下来的衣服,蓝色的,各种轻飘的花。我不再大大咧咧地说话,我走路一步一步,细而小巧,说话含笑,绝不轻易表露喜乐。
我去看过如歌几次,只是远远地望了望,看到他给客人递杂志,戴上手套,给客人上发卷,动作细微而妥帖。
他还是穿一身蓝,头发没有染,只是修剪得更短了些,露出了两只圆润的耳朵,上面挂了一颗闪亮亮的耳钉。
哪怕他被局限在这么小的天地,他都没有失去他身上的邪气和不羁的气质,他依然笑脸相迎,做好自己的本分。
没什么客人的时候,他会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抽烟,一口一口,风吹得他眼角显得如此的寂寞。
我想起他和我重遇的那一天,他也是拿着一支烟,他说:“原来你就是苏绿。”
其实那天,我想对他说,原来你就是如歌。牌匾上的如歌。
可是我无法对如歌说出口,我可以对着陌枫肆无忌惮,却对着如歌不知如何表态。
大一的生活太沉闷,无聊的时候,我和陌枫经常在一起在学校里晃荡。
我在生日那天染了一撮蓝色的头发,陌枫带我在学校附近吃饭庆祝,如歌一直没有来。
我望着门口,望着窗外,都看不到如歌的身影。
后来我看到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孩儿拿着一个酸奶瓶朝我脸上泼过来,电视剧里的情节通常是装着一罐硫酸,泼倒在狐狸精身上。
可是我们不是电视剧,她还没有泼硫酸的胆量,自然我也并非狐狸精,我只是一个被人嫉妒的普通女孩儿。
“思琪,你疯啦。”陌枫推了女孩儿一把,她重重摔倒在餐厅的门边,额头撞出了血。
“我是疯了,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看不到我。”她喊得撕心裂肺,豪气冲天,完全不怕暴露自己的情绪。
我一点儿也不讨厌她。
“你吓唬阿绿做什么?你有气冲着我来呀。”陌枫拿桌上的纸巾给我擦水。
“我要泼醒她,为什么她对你忽冷忽热,害你那么难过。”
整个餐厅的人都争着看好戏,老板都不敢上前来帮忙。
我走过去扶她,用袖子擦她额头上的血渍:“疼吗?”她先是吃惊了许久,下意识地甩开我:“谁要你猫哭耗子。虚伪。”
我笑笑,真性情的女孩子多可爱,“陌枫,你扶她起来。”我对陌枫说。
“她那样对你,你还帮她?”陌枫站着。
“那是因为她喜欢你,她有什么错。你推倒她,就是你不对。”
陌枫无奈地走过来,扶起思琪:“阿绿,就你有这般好心肠。”我并不是好心肠,我只是懂得她的悲伤。
我给她切了一块蛋糕,她吃得狼吞虎咽,她说来之前做了很多天的心理建设,紧张得什么都没吃,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圆鼓鼓的可爱,黑色的眼珠像两颗璀璨的宝石。
她告诉我,她来学校的第一天在学校迷路了,是陌枫带她去系里报道,后来他们经常在一起参加班级的活动,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毫无城府的女孩儿,一块蛋糕就让她卸下心房。
我喝了一小口的梅子酒,也给她倒上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幼稚?”
我抿一口酒回她:“谁的青春不幼稚。”
【新认识的女孩】
我喜欢思琪,她成为了我第一个女性好朋友。
在我的字典里,陌枫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这么说对他来讲太残忍,但是在我心里,除了如歌,别人的爱,都不算爱。
思琪很活泼,喜欢唱歌,嘹亮嗓音像杜鹃婉转,她比我和陌枫小一岁,却上学早一年,她喜欢抱着我的胳膊说:“阿绿姐姐,你真好看,心地又好,难怪陌枫喜欢你。”
我好看吗?从十三岁那个蹋鼻子的丑小孩长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小美人,这个过程似乎我从未参与,它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妈妈有时候在夜里看到我,会恐惧地喊“你怎么来了,你这个妖精,魔鬼”。
等我拉开灯,看到面色发白的妈妈,披散着头发,像是发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我渐渐有点明白自小妈妈不喜欢我的原因,因为她一早便窥见了我成长后的模样。那是另一个人,她害怕的人。
思琪家非常华丽,是一栋三层独立的洋式别墅,寸土寸金的价位,难得的是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草坪。
白白常常在草坪上撒欢地奔跑,它渐渐长成了大的比熊,曾经喜欢过的小狗已经随着主人去了意大利,它难过了好一阵,却在思琪家找到了新欢。
新欢是一只狐狸狗,雪白的皮毛,额上有一点点暗灰,看到白白的第一天,就过来把头搭在白白的身上表示好感。真不害羞。
三不五时,会带带陌枫去思琪家里写作业,搬一张大大的方桌,刷上白色的漆,中间放一盘鲜果。在草坪上放两把椅子,一把单人,一把双人。
我故意坐在单人桌上,让陌枫和思琪坐一起。陌枫起初很窘,我只当什么都看不到,埋着头,读席慕容的诗集。
这么多年,我还是留有读席慕容诗集的习惯,我如同那个祈求五百年的少女,等一棵开花的树,仿佛那个夜不能寐的夜晚,如歌十五岁的样子,总会反复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