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第三十章 秋雨瑟离情(第8/12页)

夏初因着这桩案子进了府衙,他却是阴沟翻船,因着这桩案子滚回了老家。细算起来,这吴宗淮还算是栽在了她手里的。

看来这人虽出了仕,交了权,充公了家财,贼心却是不死。如今回了西京,又被自己围在了这里,还真是冤家路窄。

难怪,难怪这幕后的主使能动得了那么多的朝廷关系,当初他就是那帮老臣的核心。如今这帮人岌岌可危,利益权势当前,倒是很团结。

夏初冷哼了一声,负手往吴宗淮身前走去。闵风不知其意,也跟了上去。

吴宗淮也不认识夏初,瞧着这么一个一身泥污满脸狼狈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而皇上身边的闵风还跟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眼里不禁有些疑惑。

夏初走到近前,睨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半老头,道:“知道我是谁吗?”

吴宗淮哼笑了一声:“恕老夫眼拙,老夫不认得。”

“夏初。”她启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还不等吴宗淮反应过来,夏初便铆足了力气,扬手照着吴宗淮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一声脆响,打得在场所有人,包括闵风都愣了。

“这是我替李二平打的!要不是你这个昏官,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夏初高声道,话音甫落,紧接着反手左右开弓又是两巴掌,“这是替常青打的!”

吴宗淮接连挨了三巴掌,嘴角都被打裂了,被打得直发蒙,开口骂了个“混账”。夏初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按在车壁上,对着他的命根子就是一脚。吴宗淮哀号一声,捂着裆想蜷起身子,却被夏初薅着半吊住。

“你不好好在家准备棺材,来这里兴风作浪?”夏初红着眼睛恨声道,“你不准备,我给你准备!”

“带走!”夏初拽着吴宗淮把他扔在地上,尤不解恨地想再踹上一脚,却被闵风给拉住了。

陆嵩招了几个人上前,收拾了车夫的尸体,再将吴宗淮绑了押去刑部大狱,随后那些兵丁也撤走了。四周重归于黑暗和寂静。

闵风与夏初两人默默半晌后,闵风道:“要回宫吗?”

夏初揉着自己的手腕和手掌,摇了摇头,对闵风道:“闵大哥,那车夫不是禁军杀的,应该是吴宗淮看逃不脱自己动的手。我估计……他后面应该还有人,你与皇上说一下吧。”

“好。”闵风点点头,见夏初转身要走,便问道,“去哪儿?”

“府衙。”夏初转回身对他点了点头,再不留片刻,与郑琏一起往府衙走去。

闵风动用手谕调出禁军后没多久,值夜的刘西江便听到了消息,立时递了条子入宫,将此事报给了苏缜。

彼时苏缜已在寝宫就寝,听安良报了消息后,立时披衣起身直奔了御书房。禁军已经动了,说明夏初必是抓到了幕后之人,所以不打算再隐秘查案。

他下午见过蒋熙元之后便密派了刘起去河源,没想到这才到半夜夏初便把人抓住了。是好事,但是如此之快,他又担心不能借这个机会把隐患连根拔了。

“安良,去宫门处候着,有消息马上来报。”

“是。”安良一点头,转身冲进了黑夜里。苏缜站在御书房的门口,听着夜雨声密,打在宽展了一夏的叶子上,发出点点声响。

这下着雨的半夜,夏初这时候用了手谕,让闵风去搬禁军,那她在干什么?她有没有跟着闵风?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他看着崇化坊的方向,现在很想冲出去,很想到夏初身边去,想尽快看见她平安无事才好。可他又不能离开,唯有默默祈祷。

夏初每一次有危险,有困难,有需要,他竟都没有在她的身边。不管是当初府衙外的骚乱,还是后来尚仪宫的责打,到了今日,依然这般。

每一次……

苏缜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坠子,想起接夏初入宫那天他说的话。他说想要看见她在自己身边,想要伸手便能护住她。可现实却把这些话变得如此可笑……

他走出廊庑,伸手接住了几滴下落的雨水,缓缓握拳,只握住了一掌冰凉。

闵风很快就来了,入御书房院时看见苏缜就在廊下站着,忙上前单膝点地:“皇上,人抓住了。”苏缜心里松了口气:“夏初呢?”

“回府衙了。”闵风顿了顿道,“死了一个捕快,夏姑娘很难过。”

“知道了。”苏缜垂眸点了点头,再抬眼,眼中已隐去了诸多的情绪,“抓的是谁?”

“吴宗淮。但夏姑娘说,他身后应该还有别人。”

苏缜点了点头:“所针对的是朕,自然是还有别人的。陆嵩那边让他先别漏了风。”说完,转身走进了御书房。驻足门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沉默片刻又唤了安良过来,“你去趟刑部大狱吧。”

夏初回了府衙,常青的尸体已经先一步送了回来,就停在府衙的殓房中。裘财已经给常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取了值夜时床铺的枕头放在了他的头下。

常青爱说爱笑,有着极好的人缘。虽然是深夜,但是牢头过来了,拎着自己的酒,倒了满满一杯放在了常青的身边。还有府衙各处今晚在值夜的人听说了常青的事,也都起身过来了。殓房里默默的,都是抽泣的声音。

夏初慢慢地走过去,看着常青的脸,依旧觉得他只是睡着了,过一会儿就会醒过来,还会与她说话,对她笑。

可常青好安静,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常青。夏初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常青冰凉的手,眼泪大滴大滴掉落下来。

“常青,我需要你帮我,但这事儿水很深,我也不勉强你。”

“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头儿你有事尽管吩咐着,还跟以前一样。”那天的秋高气爽的日头下,他说得毫无犹豫,说得稀松平常。

那时的常青没想到这样随口的应下会送了命,那时的夏初也没想到,自己的信任会是道催命符。

她好希望一切能重来,希望能重走过穿越这一遭,让她重新再见到常青,让她能对他说:你不要管,你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她回不去,也再不能重来。常青死了,再不会睁开眼睛。

“夏初。”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离了常青的身边。不理会他人的目光,也没管那些诧异,把她轻轻搂进怀里带出了殓房。

外面凉风扑面,夏初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来,推开一点儿身子,借着廊下昏暗的风灯看着蒋熙元,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大人?”

“不哭了,夏初。”蒋熙元抹了抹她脸上的泪,“我也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自责后悔。但你相信我,常青不会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