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第三十章 秋雨瑟离情(第6/12页)

这是常青最后的话,他要说什么?这是个什么信息?

他是盯着顾迟章的,今天苏缜那边给了顾迟章一个刺激,顾迟章很可能出门去找那个幕后主使,常青会跟着,常青一定会跟着……

对,地点,应该是地点。

春花,粗话……

与这个音相近的地方,有通华、敦化,还有崇华和崇化。夏初努力回忆着那张西京地图,这里面在城西北的只有崇化坊。她猛地回过头,大声叫道:“闵风!闵风!”

闵风站到了她的身边,她从怀里把苏缜给的那封手谕拿出来递给了他,疾声道:“去找禁军,快去!派人给我围了崇化坊!快!”

闵风犹豫了一下,接过手谕,道:“你不要妄动。”说完纵身而去。

夏初看了一眼常青,又迅速地扭开了头,道:“郑琏跟我走!裘财,你带常青……带常青……”

她急急地喘息着:“带常青先回府衙。”

郑琏抹了眼泪,拿了支火把走到她身边。“去崇化坊!”夏初说完拔腿便走,走到巷口又回过头来,哑着嗓子颤抖着声音对裘财说,“小心一点儿,别磕着他……”

迎着雨,夏初一步步往崇化坊走着。郑琏跟在她旁边,问道:“头儿,常青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初没有说话。

“早起还好好的,这人还活得好好的,还说休沐去喝酒。”

夏初仍是没有说话,借着火把的光,踏着泥泞走得极其用力。她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压得她说不出话,也喘不上气。

郑琏颤巍巍地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兄弟……”话没说完,却见夏初脚下一个踉跄,摔跪在了地上。

郑琏赶忙过去搀她,却怎么也拽不起来。他绕到夏初面前,刚要说话却又红了眼眶。夏初在哭,脸上全是泪;在哭,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审了打更人,布置了闵风去找禁军,安排了裘财送常青回府衙,她忍到了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

常青、常青……

那个油嘴滑舌的常青,啰里啰唆的常青,忽悠死人不偿命的常青。因为他收贿银,让夏初彻底对府衙失望了。可她回来,常青却说,你现在还能信得过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常青说,其实我是很想做个好捕快的。常青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

他走了。

离开她的身边,走出茶楼,去办她交代的事情,却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还等着他得意扬扬地对她说:头儿,怎么样?我还行吧。

她还等着这桩案子结束了,就举荐他做这西京的捕头;她还说自己欠了他一份情,将来必会报答于他。可是没有将来了,没有将来了!

夏初大声地哭了出来。

都怪她!都怪她!

是她找常青帮自己查案,是她让常青去涉险,却又没能保护好他。他那么安逸的日子,那么潇洒的生活,那么青春的年华,被她毁了……

都被她给毁了!

她好后悔,好后悔。眼泪从心里流出来,灼痛了五内,流不干,就算流干了,也丝毫减轻不了心里的痛苦,减轻不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责。她对不起他,却再也没有道歉的机会、恕罪的机会了。

再没有了,常青再也没有了……

“头儿,头儿你起来吧。”郑琏还在拽她,哭着道,“头儿,我们是不是去给常青报仇,我们是不是去给常青报仇!常青到死都要传个口信儿给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头儿,你起来……”

“是,是……”夏初咬了咬牙,扶着郑琏从地上站了起来,浑身抖似筛糠。她反手狠狠地抹了抹眼睛,踉跄着继续往前走去。

秋雨,没有夏日的雨来得滂沱酣畅,静谧中有着萧瑟的哀伤,洒落进西京城空寂的街道。

这是西京的第一场秋雨,它带走了常青……

闵风带着那封口谕很快便到了布政坊的禁卫局,亮了腰牌后长驱直入,直接进了禁军头子的卧室。禁军头子从床上惊起,迷迷糊糊就去摸床头的佩刀,闵风上前把他从被窝里揪起来:“点二百禁军,即刻围了崇化坊。”

“你谁……”陆嵩火冒三丈。不等他说完,闵风已经把他拽出了门,外面冷风冷雨的一吹,陆嵩立刻打了个激灵,借着廊下的风灯这才看清楚来者的模样,却不认识,不禁越发光火,大喊道,“来人!”

话刚出口,闵风已经把那封手谕举到了他的面前。陆嵩往后退了退,调整了一下距离,只待看清了页首那句:见此手谕,如朕亲旨,又瞧了瞧落款处的章,心中骤然一凛,点膝拜下:“臣遵旨!”

这时有禁军侍卫听见陆嵩那声喊已经赶了过来。陆嵩起身一扬手:“甲丙丁戍四班即刻整兵,往崇化坊,乙班待命!”

那几个禁军侍卫愣了一下,看着只穿着中衣的陆嵩显得有点茫然。陆嵩一跺脚,瞪眼吼道:“聋了?!快去!”

不过片刻的工夫,禁卫局里的四班禁军便燃了火把,整了队,轻甲佩刀跑步往崇化坊去了。陆嵩一边忙乱地穿着衣服,一边抓着闵风道:“还未请教,阁下是……”

“闵风。”闵风撂下名字,片刻不再耽搁直奔了崇化坊。

陆嵩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闵风他是只闻其名,却未见过其人,但什么来头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可是真正御前的人啊!看意思这趟差办好了露大脸,办不好脑袋就悬了。

思及此,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利索了,抓着腰带、头盔便冲了出去。

怀远坊离崇化坊不远,夏初与郑琏比禁军到得要快。夏初让郑琏把崇化坊的地保找了出来,问他最近崇化坊可有陌生人活动。

那地保睡眼惺忪地摇了摇头:“没有吧。官爷,最近我们这儿治安还不错,连吵架的都没有。”

“没有?要是我们从这儿搜出了要找的人,你这地保也甭干了。”夏初死死地盯着他,一脸水渍污泥,让地保直觉得胆寒。

他咽了咽唾沫,这才拧着眉仔细地思索起来,片刻后说道:“香油坊来了亲戚,是小姑子带着孩子来看嫂子的。嗯……还有杏花巷的房卖了。”他揪着胡子翻着眼又想了想,“对了,甜水巷那有处宅子最近有人搬过来了。”

甜水巷?夏初觉得这地名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真切在哪儿听过。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半个月。那宅子大半年了一直没人住,最近门上的锁没了,但大门见天闭着。我去看过,人家房契什么的都有,估计是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