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煤老师的雄心(第4/6页)
爬到后来没有路了就进了树林。他们很快找到了那块最大的岩石。在那石头后面,居然有两个小小的黑影发出人声,小蔓听出是云医老师的学生。她抓住爹爹的手臂,他俩躲在石头的另一头。
“我爱他。”女孩说。
“可他爱的是蛇啊。”男孩说。
“那又怎么样,我也爱那两位蛇精。我感到它们就在这石缝里,你听出来了吗?咦!”她尖叫一声。
不知为什么,两个孩子下山去了,难道是被蛇咬了?
小蔓用手电筒照那条石缝,看见长满了肥美的蕨菜。石缝可以容一人轻松进入,父女俩一前一后向前走。一会儿工夫篮子里就装满了。
“回去吧。”小蔓说。
“啊,身后的路被堵住了。”煤永老师叹了口气。
小蔓想,爹爹干吗叹气,往前走不就得了吗。但是爹爹不愿意往前,他就地坐下来了。小蔓为好奇心所驱使,就撇下爹爹往前摸索。
忽然,她脚下的石块有点松动,很快就坍塌了。小蔓顺势滑了下去。她滑下去时,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一篮蕨菜还在。她脑子里一闪念:会不会接近熔岩了?但前方居然出现了亮光。小蔓往下走,走了好久才走到亮光处。有一个人站在亮光处,正在打量一眼泉水,光线是从顶上射下来的。
“我一直在这里,听到您在上头走。今夜太静了。”他说,“我是云医老师的弟弟,我想知道他在哪些地方探险。”
“您是他弟弟!您同他长得真像啊!”
“我们是双胞胎。我们哪怕离得再远,彼此也都牵肠挂肚的。有一回,他的左臂骨折了,我在另一个地方采集草药,突然右臂疼得厉害。我的兴趣在植物方面。”
“我明白了,您也叫云医吗?从外貌上看,您同他完全一样。”
“我不叫云医,我叫简元。您瞧,父母为我俩取了完全不同的名字。可能是为了更好地区分我们俩。”
简元说他几天没睡了,很困。他说着就倒下了,小蔓眼睁睁地看他滑进了泉眼,她没拉得住他。小蔓往下看,看见那里面并没有水,他就躺在底下,一簇光照着他的脸,他紧闭着双眼。看来这个地方很宽敞,这使得小蔓忽发奇想:这里会不会通向非洲?
她试探性地迈了几步,却在右边和左边都摸到了崖壁——她又回到了那条裂缝。爹爹在前方打呼噜,他居然睡着了。
“今年石缝里的蕨菜很茂盛。”爹爹说。
“爹爹,是不是有些事物四通八达?”
“是这样,小蔓。你编的教材不就是这样吗?”
“我刚才碰见了云医老师的双胞胎弟弟,他是一位热爱植物的人,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地中海地区植物大全》。”
“啊?!”
“怎么回事,爹爹?”
“我踩着了蛇。不过不要紧,我们到出口了。家里有救急的草药。”
回到家,农为煤永老师敷好了草药,包扎好他的脚。过了一会儿他就说没事了,将草药扯下来扔进垃圾桶。
农在厨房里洗蕨菜,她说凭她的经验判断,这些蕨菜都被毒蛇舔过了。她问小蔓还要不要炒来吃。
“要吃。”小蔓说,说完心里就激动起来。
小蔓坐在家中给云医老师写信。不知是谁先提议,这两位老师开始通过邮件来交流工作经验了。云医老师的信一般人很难看懂,字迹潦草,语句又含糊。不过小煤老师总猜得出他的意思。小煤老师的信则写得很平实,一般都是就事论事。比如采蕨菜啦,寻找蛇精的踪迹啦,修理皮鞋的实践课啦,为考验学生们的意志自己失踪一星期啦等等,都在信中娓娓道来,没有添油加醋。她感到自己的笔头表达有点单调,不像云医那么才华横溢。可是据云医老师说,小煤老师是善于拨动人的心弦的高手。
谢密密在小蔓不知不觉间就钻进了房间。他心事重重,老为什么事担忧,又像是感到某件事的结局临近了。
“老师,我要跟我爹爹的亲戚学木工去了。”
“多么好的工作!你激动吗?”
“有一点吧。我放心不下教室里地板底下的那些客人。它们还是没露面,大家都在谈论它们,我觉得它们快露面了。或许您的这一课会要延长到学期结束。现在大家每天有新发现。可我要离开一阵去学木工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学木工并不影响你在学校的课程。两件工作就是一件工作,又好像做一件工作时同时在做两件工作,你说对吗?”
“正是这样,小煤老师!您说得我心里亮堂堂的。您观察过钢锯吗?您不觉得锯子的形状像蛇吗?”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的确像。”
小煤老师放下正在写的信,她写不下去了。她觉得这位学生对人生的领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她早就有这样的感觉。今天他当然不是来向她请教的,他也不是放心不下教室地板底下的客人,他是放心不下她!他真是一个操心很重的孩子。小蔓想象出他举着斧头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啊,这孩子绝对没有暴力倾向,他是热爱动物一族的。
好多年前,学校里来了一个雕花木工,那些重重叠叠的花鸟啊,好久好久小蔓魂牵梦萦。谢密密会不会去学那种手艺?她不止一次地听说那种古老的手艺已经失传了。当然,这孩子有办法复活任何一种古老的手艺。云医老师在信中写道:“小路上有很多绊脚石,所以工作进行得还顺利。”这种信,对她来说也得稍加思量,但谢密密肯定一看就懂。
谢密密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又回到了她这里。
“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小煤老师和蔼地问他。
“我觉得,这个学期的这一课,应该是低声朗诵,声音放得越低越好。学生里头总有一两个捣乱的。捣乱也没有什么不好,可老捣乱您的教学就没有成效了。没有成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他皱起眉头。
“大概好与不好各一半吧。”
“您很有信心嘛。现在我放心了。再见,老师。”
不知为什么,小煤老师感到以后再也见不着这个孩子了。她有点想哭,终于还是忍住了。他是她爹爹给她送来的保护神,现在他走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此将独立工作了呢?虽然她很有独创能力,无师自通,可心底里,她一直隐隐地觉得自己还是在爹爹的羽翼的卫护之下。小蔓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她只是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影响,依仗爹爹的暗中引导,才达到今天这种境界的。如今她与这个孩子不正是在各司其职吗?为什么要伤感?应该为他的前途感到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