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星星凄清(第4/12页)

  听到宋远的名字,她全身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木然地从罗素然家走出来,我知道她一定站在阳台上看着我。有那麽一瞬间,其实我想回头上去给她道歉,可是最终,我还是克制住了这个念头。

  真是倒了血霉,一走出中天国际就开始下雨,我仰天长叹:「我到底是有多背啊!」

  深秋的时候,温度已经很低很低了,我蹲在公车站牌下,像一个流浪的乞儿。

  这一次,我再没有任何顾忌,拨通了那个电话,短暂的彩铃过後,他的声音传过来:「想我了?」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嗯,林逸舟,我想你了。」

  在他赶来接我之前,我已经浑身都被雨淋湿了,我的脑袋里不停的反刍着从罗素然家里出来之前,我们最後的那句对话。

  她说:「落薰,我是爱这个人的,爱是有理由背叛全世界的。」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可是我认为,爱这个理由,并不能使所有不道德的事都变得合理化。」

  其实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很虚,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各执一词的我们,究竟谁对谁错。

  

  林逸舟把我拉进他温暖的车里的时候,我全身都打着冷战,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把暖气调到最高,顺便打开座椅加温打开,可是这一切都没有让我觉得好转。

  我可能是心寒了。

  他用纸巾擦乾我脸上的雨水,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朝我涌过来,我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哭得声嘶力竭。

  这个世界上的男生有好多好多,可是大难临头,谁会紧紧握住你的手?

  

  我一直知道他家境很好,房产很多,他又素来跟父母不合,所以一直一个人住在一套100平米左右的公寓里。

  他家的生意做得很大,经常要全国各地到处飞,父亲忙也就算了,母亲居然也是女强人。

  当我问起他「最近一次跟他父母见面是什麽时候」的时候,他想了很久才说:「偶尔会见见我妈,偶尔也会见见我爸,但是三个人全到齐,那还是一两年钱我出车祸差点死了的那次。」

  我吓了一跳,他指着额头上的伤疤说:「这个疤就是那次车祸留下的,左腿粉碎性骨折,至今不能剧烈运动。」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揉揉我的头:「那次多亏一个麻将馆老板救了我,时候我父母也好好的酬谢了他,不过我就一直没机会当面谢谢他,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昏迷的,後来我父母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打扰别人,这事就忘了,我年轻的时候很多彪悍的事,以後再慢慢讲给你听。」

  我看着他那道伤疤,傻乎乎的问:「是不是连你的风流韵事都毫无保留啊?」

  他哈哈一笑,装模作样的说:「你好坏,人家还是纯情处男咧。」

  

  他曾经有意无意提起过,他最看重的就是自由,无论是谁都别想让他放弃自由。

  从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只能是取暖,像两只落单的野兽,在光怪陆离的城市森林里靠着敏锐的直觉寻觅到了自己的同类,拥抱着互相温暖。

  越是同类,越是相残。

  他的房间像所有男生一样杂乱无章,我洗完澡之後穿着他的衣服走出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後迅速地转过身去,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我靠。」

  我尴尬得手足无措,我又不是白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像乾柴烈火一样,我从小就看少女漫画的人,还有什麽事我不懂啊,所以他这个反应让我不得不赶快提出我要回学校的建议。

  他转过来,冷冷地看着我:「这个样子你回什麽学校啊,要走也等雨停了走,放心,我不碰你,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他这几句话又说得我有点生气,我呸,难道我这点魅力都没有?

  我刚想开口跟他吵,他的手机响了,是条彩信,我八婆地抢过来看,这一看,真是惊到我了。

  居然是封妙琴发来的,彩信内容是她的照片,睁着大大的眼睛嘟着小嘴,还有一句话:还记得欠我什麽吗?

  此时我的心情就像正房太太抓到了小三,震怒之下我问都没问林逸舟就直接把这个彩信删掉了,然後我做了一件更缺德的事:我把封妙琴的号码扔进电话黑名单去了。

  做完这些之後我言辞凿凿地跟林逸舟说:「不准跟她有联系。」

  其实事後想起来,他当时只要说一句「你算老几」就可以让我哑口无言,可是他只是看着我笑,什麽都没说,所以我也就顺理成章地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过分。

  他脱上衣的时候,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声惨叫:「干什麽干什麽干什麽!」

  他无奈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你能不能稍微冷静点,我只是想给你看看我的刺青。」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背部左肩下面一点的位置,那个刺青还微微有些肿,图案非常漂亮:简单的十字架被繁复的链子缠绕着,刚强之中又有柔美。

  我走过去,从身後抱住他,那个图案正好印在我的心口。

  我说:「我爸爸得了癌症,我要去看看他。」

  

  窗外,大雨轰然砸下,整个城市被雨水倾倒。

  

  我跟这个眼前这个我应该称为「父亲」的男人面对面的坐在这间几十平米的屋子里,彼此都沉默不语,房间里的安静在此刻显得特别滑稽和讽刺。

  为了这次见面,我独自一人背着包坐了几个小时的车,途中无数次我心里有个声音说「不行就回去吧」,真的差一点,我就中途落跑了。

  到底是何种力量让我硬着头皮还是来了,我说不清楚。

  

★[3]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在黑暗之中汹涌而出。

  来之前我破天荒的主动跟我妈说:「妈,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你睡?」

  她用嫌弃的眼神看了我半天,丢了一句:「你洗了澡吗?」

  要是换作平时,我绝对是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回到我的房间里去捍卫我作为一个成年女性的尊严,可是这一次,我一点跟她斗嘴的精神都没有,我神色安然的点点头:「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