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7页)



如果失去荆劭,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情,那么至少,她还可以抓住钱。她总不能傻到放弃一切,一无所有吧!

夜深了。

睡不着,荆劭坐在窗台上抽烟。这扇窗子直通露台,晚潮那株很宝贝的龟背竹,正在夜色里孤单地伫立。

这个城市的浮华,在夜深时分尤其张扬,街灯霓虹闪烁如星河,流光溢彩的街头,偶尔见到三三两两带醉夜归的人影。

真的很渴望,见到晚潮的脸。

凉风穿过窗子,一阵阵地吹进来,烟灰掉在他白色衬衫上,他也懒得掸一掸。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诊所天天爆满,新来的助手跟护士还都不大上道,从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电话就放在胸口贴身的口袋里,睡觉的时候都不敢关机,只要一响就掏出来看,指望屏幕上出现晚潮的号码。

可是没有。除了求诊的电话,就是宋英勋死缠烂打地要他合伙。他现在哪有什么心思,跟他谈这种事?每隔一两个钟头,给晚潮拨过去,但是她一直关着机。

晚上睡一阵,醒一阵,总疑心门外有人按铃,怕是她忽然跑回来了。

烟越抽越凶了,可是渐渐地又觉得一阵一阵地胃痛,不知道又是哪一顿饭忘了吃,懒得想。晚潮把他的胃口养得太刁了。

夜色阑珊,远远的灯火通明,他想见的那个人,不知道在这夜空下的哪一个角落。她在做什么?身边可有人陪伴?她知不知道他等得这样心焦。

这一回,就连思甜和竹青都不知道晚潮的消息,她好像真的打算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指尖忽然一阵炙痛,荆劭猛地一回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烟都快烧到尽头了,烟头烫到了手指。按熄了烟头,荆劭顺手去摸旁边的烟盒,点着了打火机,才发现烟盒是空的。没了?怎么这么快,明明下午刚买的。

胃里的抽痛一阵压过一阵,烦。

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荆劭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摸摸兜里还有零钱,下去买盒烟。

下了楼,刚一出电梯,物业处值夜班的丁叔跟他打招呼:“这么晚了还没睡?”

“买烟。”荆劭随口答。

“对了,最近怎么不见晚潮?”丁叔追问一句,“我老婆整天地念叨她做的芝麻串烧。”

荆劭心里好像揉进一把沙子。最近怎么不见晚潮?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小两口吵架啦?”丁叔看出他脸色不对。

“我们不是……”荆劭不得不澄清一下,“晚潮就是在我这里借住几天。”

“还不好意思承认,我人老眼不老,这点事还看不出来?晚潮那丫头,瞎子也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不然人家一个小姑娘,干吗费那么多精神,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人家又不是你雇来的保姆。”

荆劭哑然。晚潮喜欢她?晚潮居然喜欢他?!连丁叔出来了,而他居然不知道!

这样等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明天就关了诊所去找她。她的佛跳墙要休息,挂个牌子就休息了,他为什么不可以?一直都觉得做男人,工作第一,可是男人也一样是人,忍耐也总有个限度!

走到便利店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店员正在里面打瞌睡。

荆劭敲了敲柜台玻璃,“买烟。”

那店员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见荆劭,咦,这个人下午才刚刚来买过一盒烟的。她记得他,白色衬衫跟灯芯绒西装外套,短平头,看上去虽说有点落拓,不过长得真是好看……这种男人不会没人照顾他吧?看他一手还按着胃,胃痛啊?

“先生,对面有药店。”她好心地建议,“你看起来好像不大舒服。”

“谢谢。”荆劭拿过烟,付了钱,一边拆着烟盒外面的包装纸,一边出了门。

那店员看着他背影,出门就左拐,回大厦那边去了,那药店明明就在对面!这么几步路都懒得走?真是……不会是失恋了吧。

大厦下面有个音乐喷泉,因为是晚上,音乐都关了,喷泉的水柱兀自在那里缓缓转动,荆劭低着头没留神,水柱刚好朝他这边转过来,躲闪不及,沾了一身的水珠。怎么回事,大半夜了还不关掉?算了,哪有人这时候不睡觉,还在这里看喷泉的?

但是……眼神忽然有片刻凝住,喷泉下的台阶,真有人坐在那里,对着喷泉发呆。虽然只是隔着水柱的一个侧影,但是有说不出的眼熟,晚潮就爱这样双手抱着膝,窝在沙发上。

“晚潮!”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口。

那坐在台阶上的人影回过头,隔着纷扬的水珠,灯柱的光若隐若现,映着她错愕的脸……真的是晚潮?!

荆劭刚刚点着的烟一个失手,掉在地上,不是他神经错乱眼花了吧?三更半夜的,晚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晚潮从台阶上跳了起来,手足失措,脸一下子烧红到耳根。早知道就不该来,万一碰到多尴尬!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是睡了才对,一向荆劭的生活就好像闹钟那么准时。本来是发了誓,痛下决心要远离这只猪,就让这白痴自生自灭去好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管不住自己的脚,想念他,想到睡不着。莫名的烦躁,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只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原本是打算出来走一走,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发了誓、又不遵守誓言,果然是有报应的,才刚坐下就被他逮到了!

“我……我经过而已!”她狼狈地解释。啊,真是没面子透了,发花痴,躲在这里偷窥人家私生活,还好死不死地被堵个正着。他怎么会从她身后出现?!

荆劭走近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涨红的脸。晚潮居然在这里!喷泉的水雾飘散在空中,沾湿了她的头发,她就像个小孩一样拙劣地说着谎;“真的、真的,就只是路过,看到这边的喷泉很漂亮,所以……”

“你……”荆劭真是败给她了,三更半夜,她说她大老远跑来看喷泉!虽然以前她一直肆无忌惮地叫他白痴,还常常说他智商低下,但无论如何也低不到这种程度吧?

晚潮低下头,他看什么看?“我要回去了,再见——”她急着想逃。

“你给我回来!”荆劭一把拉住她手臂,拖回自己面前。

“什么?”晚潮心虚地不敢抬头。

“今天你没喝酒吧?”荆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