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第6/7页)
长夜漫漫,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响的电话,思念就像一炷无主孤魂,不知落在哪里才好。他一根草都不曾赠她,唯有抱紧那套借来的运动衣,捕捉他的一丝气息,算是凭据。
想人是硫酸蚀骨,她一夜夜销蚀着。
还是想他啊。
接到健生电话的时候,已经开学两周了,她正忙着收实习费,她做组长,这个组有9个人,11月初要开始深圳的实习。
手里数着钱,她没看电话就接了。
“小宝,还好吧。”他平平的一句,她的眼泪就跑了出来。
“啊,健生,好久不见了啊。”
“我兼职了份工作,是个小投资公司,帮人投资赚钱的。”他终于肯面对现实、积极上进了。
“真好。”她由衷地说。
“我们现在要吸收一些资金来投资股市,现在形势大好,一个月本金就可以翻两倍,我们公司有证券公司的内线,稳赚的。”果然不一样了,说起来头头是道。
“真棒。”她为他高兴。
“我是新手,还差两万块的任务额。”他顿了顿,似乎在等她表态。
“两万啊?”她惊呼了一下。
“我也知道你没有,只是打来问问,每一个机会都要尝试。”他要挂电话了。
“等等,真的一个月就能还本吗?”
“你不相信我吗?”
“信,我当然信,只是我手里这两万多块的实习费,一定要在10月底交上去。”
“不仅保本,10月中你就能净赚两万了,我们公司只收5%的手续费。”
“那我什么时候把钱给你划过去。”
“明天早上5点前吧,对了,你的裙子还在我那儿,什么时候你过来拿吧。”他是在邀请她吗,他主动让她过去呢。
“好的,我周六给你做个凉拌野菜好不好。”
“嗯好。”他挂了电话。
她舒了口气,酒窝深深地笑出来。
事情偏偏不遂她所想,这个月实习组长要跟带队老师先去深圳实习基地,前期的准备工作多而琐碎,去健生那儿只好一拖再拖。
她急急地打电话道歉,健生还是那个温度“嗯好”。
她试着发些温柔的短信,他偶尔回复一个“嗯好”,更多的时候是泥牛入海。
好不容易从深圳回来,行装未整就要去白石岗挖野菜,桐桐泼她冷水:“白石岗上只有推土机和茫茫黄土,会展中心即将拔地而起啰!”
10
她穿了一件白裙子。
刻意打扮了一下,好久不见,她的头发够长了,脸够尖了,她的肩胛也够瘦了,尽管桐桐说那是嶙峋。
遗憾是找不到野荠菜,只好买了生菜,蚝油生拌,脆如碧琉璃。
她觉得自己很轻,飘飘的身,飘飘的心。
宿舍里只有阿文在看书,他淡淡地应了她一下,笑得很客气。
“阿文,看见健生了吗?”
“刚刚在学五和慧慧吃饭呢。”
“慧慧是谁?”
“他女朋友。”阿文看了她一眼,看着她匆匆地冲出去。
她一气跑到学五饭堂,在门口就看见他俩,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对自己说,没事,没事的,不过又是个刚认识的女网友。
然而不一样的。
她那么远地都能看到,他微笑款款的样子,他也会这样笑的,他从没给机会让她见到,那么舒展明朗如天空般的笑。
他剥了个鸡蛋给那女孩,温柔地放在她的碟子边上,然后看着她吃下去。
那女孩,白裙长发瘦削轻盈,她死死盯着那女孩,又惊又痛又怕,好像那是她的鬼。
“尚健生!”她喊了一声。
他们一同望过来。
离开,离开吧,心里是有这么个声音的,可是她拽不住自己的腿脚,拽不住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很夸张很空洞,那是自己的声音吗?
“健生,又跟网友玩一夜情啊?”
两人的脸色都怔了一下,他却知道马上把手罩在女孩手上,急着保护她似的。
“是你,梅宝,这是我女朋友,夏子慧。”他很快恢复了平淡的神态。
“玩真的啊。”她笑了两声,刀片削过玻璃窗似的尖刺。
“就是她,一直是她,我从不拿感情来玩。”他看了一眼那女孩,那眼神,温存里竟然透出一丝软弱。
梅宝要喘不过气来了,却还是不甘放手:“我来拿我的裙子!忘了?上次我在你宿舍过夜,换下来的那条红裙子。”
那女孩低下头,抽出自己的手:“你们有事慢慢说,我先走了。”她轻巧地站起来,眼神有些黯淡,却还保持着微笑。
他没去追她,眼神却跟着她去,徒然地无奈地痛着。
“去拿你的红裙子!”他转头对梅宝吼着。
她抖了一下,从脚跟一直凉到脊背,他是真的愤怒了,他也会那么在乎谁。
她不声不响地跟他回宿舍,看他噼噼啪啪地打开储物柜,揭开装衣服的箱子,把衬衣裤子一件件地扔在地上,狼藉一片。
他把她的红裙子放在箱底,她的凄伤里有了一丝快意,自己真不该来,不来,他还会好好藏着它。
狠狠地,很疼,他把那条裙子劈面摔来:“拿着你的裙子滚!”
“尚健生!”她疼得哭喊出来,“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
“我不需要人为我去死,如果我爱她,我怎么会让她死,如果我不爱,死一万次也没用!”他冷若冰霜,眼神都不碰她。
“那我就死给你看!”她疯了似的叫。
“够了,知道自己难看吗?”他的声音一下子颓下来,那种筋疲力尽的痛苦,“梅宝,用心想想,你懂得爱吗,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只想誓不罢休地成就你的爱情目标?”
她无言可辩,门外站满了看热闹的人,这样的狼狈不堪,真的太难看了,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看不见。
只看见阿文踏着地上的衣服走出去,狠狠地带上了门。
11
他不肯接她的电话,可是她还得找他。
屈辱至极了,是的,她的自尊死在他那儿,连尸体都收不回。
可是电话还得继续打,她躲在楼下的公共电话亭里,像溺水的人,每拨一个键,就要喘口大气。
“健生你别挂,就一分钟。”电话接通,她急急地说,“你的运动衣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吧。”
“扔了吧,不要了。”真冷,冷到人的肝髓里。
“那、那两万块你什么时候还我。”她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你没弄错吧,不是我借你的,是你投资的。”
“就算是投资,可你说10月中就能赚两倍,现在10月底了,我不要赚什么,我只要那两万块。”
“投资是有风险的,股市跌了你不知道吗?”
“那我怎么办啊,那是我们组的实习费,老师天天催我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