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5页)



  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一瞬间,而后,剑起雷霆,轰鸣着化作一道银虹直射鲁王,剑上的气息逼动叶焚琴周围的夜风为之逆转,剑式铺天盖地,一剑之威,山岳为之震颤。这一剑毫无保留,叶焚琴的身形已经融进剑里,无退无悔,必杀朱有显!

  女孩儿的眼里,却只是那袭熟悉的白衣飞动,恍如天外飞仙。

  朱有显不愧是武功上的行家,银虹甫动,他已经醒悟过来。可是他手中无剑,光凭一双肉掌,是怎么也压不下那道银虹的。他一个箭步飞退,银虹更涨!朱有显心念一动,猛的拉起地下跪着的女孩儿挡在身前,他这才有机会看那银虹飞电中射来的人。忽然间,他心里一个寒噤,从他拉起女孩儿挡在身前的那一刻起,无尽的杀气涌动,已经先于那柄银剑逼到他的眉间,似乎更穿透了他的头颅。森寒的杀气令他窒息,朱有显能嗅到杀气中无限的震怒。持剑的人没有停,没有退,一刹那间银虹仿佛爆炸开来,更亮,更快,更毒。朱有显看着银虹里的两道寒芒,听着剑上的风吼,嗅着冷酷的杀气,直到那束银虹射进他胸口。那个瞬间似乎停滞在那里,没有了激荡的风声,没有了飞驰的银虹。一柄银剑,洞穿了女孩儿的胸膛把她和朱有显穿在一起,她眼里没有痛楚,只是茫然,甚至还有些喜悦。在那银虹贯胸的一刻,她已经清清白白的死了。白衣的叶焚琴凝在那里,他贴上女孩儿的沾着泪的面颊,抚着她如云的长发,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怀里她的胸口还是微微温暖的。所有人都听见一声叹息,凝聚在春夜的轻寒中,沁到心里,冰凉似水,却又锻骨焚心。

  短短的停顿,叶焚琴背后已经中了一柄长枪,一枚铁莲子。鲁王府的卫士绝非等闲,叶焚琴抓住的是唯一的机会,只要他再犹豫片刻,他就会倒在背后的刀剑下。

  带着一脉血光,剑从女孩儿的胸口拔了出来,一个旋身,叶三的白袍和女孩儿的青衣一起飞扬。银虹再涨,侍卫们看着鲁王朱有显的大好人头骨碌碌滚落在地下,一腔颈血溅在叶三的背后。同时叶焚琴挡开身后的七件兵刃,七个侍卫都捧着受伤的腕子惊恐的退下,一时间,没有人敢再上前。只看着满身鲜血的叶三抱着女孩儿站在亭中。女孩儿的头轻轻搭在叶三的肩上,一缕长发还缠绵的拂动在他的颊边,好象是在他怀里睡着了。

  这一个香梦,永生不醒。

  叶三转身把女孩儿放在亭里唯一的桌子上,解开白袍盖住了她的身子。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女孩儿黏着泪的面颊河眼帘,她空朦的眸子终于合上了。而后叶三挥袖,白袍卷落,遮蔽了女孩儿的面颊。他挥剑,击柱,低哑的唱,古老的歌:

  汨罗水翻尽楚歌声我自怜卿我自恨却是无泪赋招魂莫忘却归程

  却是无泪赋招魂!叶三弹剑,他举剑平胸,蓄而未发的时候,似乎心底有一缕疲惫束住了他的长剑,他的剑缓了那么一缓,他回头去看白袍下的女孩儿。他笑了一笑,那笑容衬着他迷茫的眸子,只有一片彻寒如水的空洞。

  那一夜,济南府湖岸看龙舟的百姓看见一束银虹挟着雷霆卷着血光飞上湖边的亭子。而后飞跃到街边的房顶上消失在那里。有人说,在屋顶上,银虹变成一个白衣的青年,叹息着遥望湖面,失去了踪影。

  鲁王朱有显三日后出殡,据说因为观舟时感了风寒,不幸病逝。

  七月初七,天将黎明,一弯弦月尤在半空。

  野渡无人,空阔的水面上连条船也看不见。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寂静,晨雾里,四骑骏马护卫着一乘小轿来到河边。两骑左右护住轿子,另两骑沿河岸向左右两侧驰去,其中一骑冲到下游半里外的小桥,过桥又把河东仔细的搜索了一番。而后策马回来,汇合另一骑,两名骑士对看一眼,均是微微摇头。

  轿旁的一骑上,一个文士般的人物沉吟片刻,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对轿子拱手道:大人,河左右都搜过了,并无异常,也无人迹。此时离卯时尚有三刻。

  稍稍犹豫又道:大人,属下曾听说那人诡异多变,喜怒无常。常有恩将仇报之举,当年昆仑掌门遇他不薄,最后他却翻脸无情。大人要亲自见他,属下还是担心。他话未说完,轿帘掀处,一个精神矍烁的朱衣老者已经迈了出来,身旁的一名骑士立刻解下身上的披风给他搭在肩上。老人笑道:李越,你家大人还不至于如此老朽,连点风寒也顶受不住吧?

  又对那个文士道:铁南,此事关系重大,老夫身担都御使之职,纵然天大的危险,也不能退却。你跟我二十年,谢松望这铁胆御使之名是怎么来的,你不会忘记了罢?这老人便是朝中官员闻名皆惊的铁胆御使谢松望。他号称铁胆,是因为一身正气,敢谏皇上,叱太子,弹劾三公,一生忠义,一幅肝胆当真铁打的一样。身边四人是他身边四大家将,都曾是江湖上一流的人物,尤以铁扇书生铁南的武功,已堪称惊世绝俗。谢松望因为直谏,得罪过不少人,天下想买凶杀他的人也不知几何。他能活到今日,全仗这四大家将的拼死护卫。

  铁南道:大人一副铁肝胆,天下闻名,庙堂之上市井之中谁人不敬?属下不敢劝大人趋安避险。不过这些事情,属下自可代劳,何必烦劳大人亲历险地呢?

  谢松望哈哈笑道:铁南,铁南,还不是劝我缩在轿子里看你们去出生入死?其实老夫不通武艺,当面见他难免有两分危险,但是他既然指明要亲自见我,恐怕是有重要内情要当面说与老夫。此事重大,应当不入二耳,他如此做,并非没有道理。我带你等来,已经有违他要单独见我的本意了。

  铁南却道:大人固然是要为国出力,不过那人的消息确切与否还未可知,如果他一心要谋害大人,拿这些消息作个幌子骗大人来这里欲下毒手也并非不可能!

  谢松望还是大笑道:铁南,你看老夫真的老糊涂了不成?任人轻易骗来?我已经去大理寺中查得当年的一些文书,他所说的话句句是实。此事如此机密,他能知晓并且告诉老夫,自然不是完全没有诚意。如果老夫一时畏惧不敢亲自见他,给他看扁了事小,他信不过老夫不愿将实情全盘托出,朝中局势就当真危险了!

  大人,那件机密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这等重要?身后的武士李越问道。谢松望摇摇头道:不是老夫信不过你们几个,牵涉朝中要员,水落石出之前,多说恐怕没有好处。皇上亲征在外,朝廷大局切要小心。你们还是不要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