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线索(第2/4页)

进庵之后,杨继宗却并没有直接去见云瑛,而是到了西院净观的庵堂。

净观正在堂中和那肥猫一起念经,听说杨继宗来了,忙起身迎接,“杨公子怎么又来找我?”

“因有一事不明,想要向姑姑请教。”

净观听说有事问她,略有些不安,却哈哈笑道:“杨公子恁大学问,有甚要请教道姑的,莫不是又为了云姑娘的事?”

“也算是吧,”杨继宗一面从袖中掏出昨日从净观这里拿到的生辰庚帖,“就想问问这庚帖之事。”

净观强作镇定道:“这帖子怎样?”

“我昨日在这里来不及细看,回去在灯下仔细查看了一番,才发现这帖上的字是改动过的。”

“如何改动的?”

杨继守将生辰帖递到净观眼前:“你看这个五月的‘五’字,竖着的两笔虽然笔法也看不出偏差,墨迹却要比那横着的三笔稍稍淡一些,应该原本是个‘三’字,后来被人改作了‘五’。”

净观脸色有些涨红,“真有此事?却是何人改动的呢?”

“这个就要问问姑姑了!”

净观还要搪塞,说是全然不知。杨继宗冷笑道:“昨日你报那宝姑娘的生辰,只说到辛未年甲午月子时,却未提日子的干支。我当时也只当是姑姑一时疏忽,后来细想,算生辰批八字乃是姑姑的看家伎俩,怎么会有此疏忽?才知道前两天姑姑为宝姑娘批八字的时候,查对的是三月二十八日的干支,自然也记得清楚,但突然要说五月二十八,一时不查历书又不记得那年三月、四月是大尽小尽,因怕说错了干支才故意漏掉不提。我猜得可对?”

净观见杨继宗如此心细如丝,哪里还扛得住,低着头喃喃道:“都是姑子一时贪那香油钱,听了他的指使,哄骗了公子。公子千万要恕罪!”

“你说的可是靳孝?”

“这个公子也猜到了,”净观低垂着眼皮只看自己脚面,身形稍微扭捏,虽已是徐娘半老,竟然有一些媚态,“那个靳孝不但在年前来过,前天立春头午他又来了,而且来了就送了五十两香油钱!”说到五十两,不由抬头看了杨继宗一眼,眼光也明亮了许多。

“我自然要陪着施主说话,他就问起云姑娘这几天来的状况。我想本来没什么可瞒人之处,也就细细对他说了。因说到了宝姑娘的庚帖,他要我拿出来看,看了之后又说有一处需改,却没有说是什么原因。我又不好驳施主的面子,只得让他改了两笔。后来他又说,这宝姑娘的生辰关系重大,让我一定要找机会让公子知道。”说到这里又有些犹豫。

杨继宗道:“让我知道了便怎样?”

“他说将来还要再送小庵五十两银子。”

“既然如此,你下回一定记着跟他要。”

净观泫然欲哭,一副可怜相道:“道姑再也不敢了。”

“宝姑娘的庚帖你确实让我见了,信不信那是我的事,银子当然不能便宜他。”

净观见杨继宗并不十分恼怒,才又怯怯地说:“我想那八字命数本来是先天注定的,嘴里说早两个月晚两个月对命数并无妨碍,才欺骗了公子。也是我见钱眼开,犯下大错,公子一定要饶了我。”

杨继宗先不提饶是不饶,又问:“那靳孝可说到他近日的行踪打算?”

“我们只顾说云姑娘和宝姑娘的事,哪里会提他的日程——对了,他倒是问了我些西山万寿宫上香的情形,似乎对那里的事有些兴趣。”

“哪个西山万寿宫?”

“正经名号应该叫个灵应万寿宫,就在香山顶上。我头几日也跟公子说起过,明日正月初九是玉皇大帝的生日,那里打醮香火极旺,四面八方都赶着去烧春香。只是那里离城有三四十里,京中人去的反而不多。”

杨继宗才微微点了点头:“此事到这儿就算了了,你不要再向任何人说起,我自然也不会对舅母讲。但持一守正也是道家宗旨,姑姑今后还请好自为之。”

净观听见这话,心里才算一块石头落地,连忙合十行礼不迭。

杨继宗把庚帖的事落实了,才到东跨院去找云瑛。

云瑛听说杨继宗来了,又过了半晌才从里屋出来,显然是稍整了妆容,却仍是柳眉微蹙,凤眼含悲,平添了几分憔悴。她一见杨继宗,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两眼泪水再也止不住,径直流了下来。

杨继宗知道她这两日为宝姑娘的事已经殚心竭力,连忙劝解道:“姑娘别急,我这里已经找到宝姑娘的线索了。”

云瑛一面拭泪一面急着问道:“什么线索,秀才你快说。”

杨继宗就把在勾栏找到玉簪,并由此查出白玉堂与靳孝等人动向的经过简要说了一番,“由此可以推测,拐走宝姑娘的必是那养荣堂的一伙,如果他们这两天真的都要去香山会齐,则宝姑娘也很可能是被拐到了那里。”

“那养荣堂和你秀才算是有过节,与我们宝丫头却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这个中缘由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但眼下解救宝姑娘是第一要紧的事,我想找上袁彬兄和方天保,再仔细分辨这些线索,方可一起下手,前去营救。”

“就听秀才安排,”听说有了些头绪,云瑛的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又顿了顿才说,“难为你这两天为了宝丫头跑遍了四城,比我还操心费力。我昨日还和你闹小性子,实在不该。”

“姑娘一时急火攻心,也不算闹小性子。何况……”

杨继宗正想把那庚帖的事也解释清楚,云瑛却先插话道:“都因为昨天早上我接到了一个信儿,却没有告诉你,现在想起这一定也是那伙贼人所施的伎俩。”

“是什么信儿?”

云瑛让菊儿从里屋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杨继宗道:“就是这个。”

杨继宗打开一看,一纸钩钩刺刺如鱼骨一般,竟半个字也识不得,“这是什么?”

云瑛将那书信拿回来,说道:“这是我们部落用的畏兀儿字[8],你自然不识,却实实在在是老包的手笔。”

“信中说的什么?”

“我也只能说个大意,信中大概说:

‘吉祥公主妆次:因不可言状之情事,迫不得已将宝姑娘保护至某处。

现在宝姑娘一切安好无恙,再过几日即可与公主见面团聚。此事切不可告知杨公子等人。奴才擅自主张,死无可恕,来日当面领罪。京师非安居之地,公主宜速西行,以求平安。’”

“这么看来,包掌柜也已落入靳孝那伙人手中,如果他们用宝姑娘的安危来威胁老包,他大概也只好写这封书信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