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4页)

当年陆家将陆折予狠心送到星玄派来,不光是修行的因素,还有这一点更深的好处。

陆折予也从来不让人失望,确实在星玄派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是当仁不让的继承人了。

“陆折予同我,不算是一路人。”沈弃嗓子不大舒服,清了清嗓子,树梢的黄鹂同时急切地叫嚷了几声,“但总有多年的情分在,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了,他这人除了与我不相为谋,并没有任何不妥。”

他慢腾腾地抓了把鸟食,摊手就那么放着,几只鸟儿飞过来,来啄他掌心的食物,他开口说话,竟然也没把它们惊走:“待陆折予的事情处理完了,请他过来一见。”

丁元施:“是。”

……

陆折予走进专为沈弃准备的这间屋子,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里面翻天覆地的变化弄得脚下的步伐停了停:从前的装饰已经是顶级,现在直接被沈弃打理得像是他在翙阁的宅子,满目的风雅之物,一眼望去全是钱。

沈弃正撑着脑袋,在夜明珠下翻着几页纸,神色很平静,气息安和。

陆折予想着,大约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我今天见着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沈弃将手中纸张一合,随手放到一边,抬首看向陆折予,下颌稍微点了点,示意他自己倒茶喝,“此人不简单,我怕你被蒙骗不自知。”

陆折予执着茶杯的手一顿:“何出此言?”

沈弃便将今夜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重点自然是在林寒见最后避开他的那段话上:“她虽蒙过了众人,却瞒不过我。分明就是她与那兔子精之间有些什么,有心想放兔子精走。说的这段话倒是漂亮,很会四两拨千斤,明显不是全无城府的人。”

来的方向相同,前后时间又相差不了太多,按照兔子精被抓回来的时间,以及他们过来时并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动静……放在一起看,这位荆梦姑娘说的话,就不是那么可信了。

陆折予蹙眉不语。

沈弃看了看他,道:“你说你与这姑娘有私事,可你这人能和一个姑娘家有什么私事,还要牵扯到宁音。我猜,怕不是同她有什么交易之类的,你才将人带在身边,怕她出尔反尔,是也不是?”

“……”

陆折予生硬地道,“你不要管这件事。”

“提醒你罢了,我不爱插手别人的事。”

沈弃答得自然,又道,“你剑术卓绝,通晓世家事务,却不知道这做生意的弯绕曲折,小心吃亏上当。”

说完这句,沈弃就不再说了,点到为止。

陆折予稍默,颔首:“我明白。”

沈弃也拿起茶杯,同他的隔空碰了碰,而后起身,进了内屋。

想来沈弃是特意等着他来说完这件事,否则早就要休息了。

陆折予心中感怀,不过也正如方才沈弃的点到为止,那虚虚地一碰杯,尽在不言中了。

陆折予离开曜日峰,好一阵了,原本进了内屋,打算要入睡的沈弃,却迟迟未眠。

沈弃今日心绪不宁。

准确来说,从见到那位荆梦姑娘开始,他就开始觉得浮躁难安,做什么事都不顺心极了。

他按了按眉心,觉得整间屋子都闷得慌,将将出门,正准备离开的丁元施听见了动静,诧异地回首,见到他竟然就这么出来了,愕然道:“阁主……莫非是还有什么要事?”

“并无。”

沈弃眉心紧锁,望向凌遥峰的方向,“我心下烦躁,难以平静。”

丁元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中已有思量:“阁主是为了陆公子担忧?”

“这世上除了宁音,谁也没法儿真的彻底伤他,用不着我操心。”

丁元施又问:“那是为着那位荆梦姑娘?”

沈弃没有反驳。

丁元施这就不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试探着问:“是觉得……那位姑娘还不错?”

沈弃的目光凝注,答非所问:“我初见林寒见时,情况不好,有想杀她的念头。”

丁元施闻言,心道果然如此,不是为一个刚见面不久的人心绪浮动,而是想起了林寒见。

林寒见这人很特殊。

她通过了一般选拔进入翙阁,看上去好似贵家小姐,然而每次任务都完成的十分出色。她手上从没有过失败的任务,因此晋升得很快。

翙阁报酬丰厚,优秀者还能得奖赏,越往上,这奖赏就越大,甚至可以让阁主答应办一件事。

林寒见以非常人的手法完成了许多任务,难度拔高,以最短时间时间在众多新人中一跃而出,阁主的奖赏和承诺都给她了,满足了她想要进翙阁中心的要求。

好巧不巧,她触了沈弃的禁区。

沈弃现在的性格和他与旁人不同的童年时代有关,这点丁元施很清楚,他最讨厌别人看他的左半边脸,早年反应更激烈。

“……她是那届最优秀的使者,只是为了一件我将要释怀的事就杀了,难以服众。”

沈弃收回目光,指尖摆弄着袖口,想起往日林寒见在他身边的日子,他道,“我打消了杀意,想着按规矩处罚她,但半途生了古怪,这件古怪的却终成了让我庆幸的好事。”

他自小接受各种精神上的训练与识破骗局的能力,能够感觉到,那瞬间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力量,促使他改变主意。他不打算杀林寒见,可并不是要亲自处理林寒见,结果那道力量的出现,让他将林寒见放去水牢。

这自然和林寒见本身脱不开干系,沈弃将她留在身边,正是想看看她还能有什么不一般的本领,竟能令人心思生变。

以他怀疑的目光来看,是心怀不轨的成分居多。

后来……那就更奇怪了。

她让他心思生变的次数愈发多,频繁得让他选择性忘了她身上的异常。

至今,他仍然不知道,当初那份异常是她做了什么所得。

“她应当恨我。”

沈弃的声音融在夜色中,像虚无缥缈的浮萍,“只是时间太久,我都快忘了,原来最开始的时候就错了。”

丁元施自然是向着沈弃的:“您那时候并不知道,日后会对她……另眼相待。”

沈弃摇摇头,并不说话。

自小,父亲以训练他保持清醒与警惕为基准,希望他能在任何恶劣的情况下都持续稳定的思考。

所以哪怕是对林寒见背叛之事难以接受到痛苦难当,他还是能清楚地剖析出林寒见某些行为对应的想法。

她不杀他,不对他出手,反而选择了动摇翙阁的根基。

如果她怀抱着不死不休的心来恨他,不该是这样的作为,她的思维方式会将她的报复倾向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最终她出于某种不知情的权衡,选择了将目标瞄向翙阁在西北境的薄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