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危机(第4/7页)
说到不该惹的人,宁宥想到周五晚上,简宏成意外约见她,警告她宁恕与江湖人士的紧密接触会很危险。当时简宏成也大略说了一下宁恕接触江湖人士的原因。但宁宥没想得太严重,她以为宁恕脑袋灵活,能错到哪儿去呢?现在与田景野说的凑一起再看,才知宁恕惹了很大很大的麻烦,一个案值九千万元的大麻烦。几乎可以不用等田景野的确信,她就能下结论了。
说起来,简宏成真是够宽宏大量了。她不知不觉又欠下简宏成巨大的人情。
宁蕙儿眼见着女儿与儿子之间虽无一言,气势却在无声中此消彼长。她心里清楚,对着女儿问:“究竟谁干的?”
宁宥冲宁恕努努嘴:“问他。”
宁蕙儿道:“你说不是一样啊?”
宁宥这会儿不恼了,淡定地道:“怎么一样?”
宁蕙儿皱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说气话。”
宁宥将手中勺子放下,依然平静地道:“妈,公平一点,闯祸的是他,撒谎的是他,现在不敢承认的依然是他。根源都是他,怎么反而怪挖掘事实真相的人力气使错了?你先弄清事实,再来追究我该不该这种态度吧。”宁宥说话时,眼睛轻蔑地看着宁恕。
宁蕙儿怔怔地看着女儿,好一会儿,才叹道:“好吧,你既然没火气了,看来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问了。”
这时,宁恕终于抬起头来,但还是避开宁宥的目光:“妈,你去上海吧,今天这事才只是开始。”
宁蕙儿一愣,却又是习惯性地看看女儿,试图寻求支持或者肯定。但此时宁宥反而低头了,什么暗示都不给她。宁蕙儿只得对儿子道:“我已经跟你说了,你越危险,我越要跟你在一起。但你得跟我说实情,别人家炸上门来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吃饭吧,回头你找时间慢慢跟我说。”
宁宥硬是忍住了,什么都不说。她此时要是也劝说妈妈跟她去上海,妈妈肯定赌气地赌咒发誓要跟儿子在一起。妈妈把话,说得太死,以后改口就难。只是,宁宥对宁恕失望至极。
妈妈的倾力倾心支持,对宁恕构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而宁宥不再帮忙劝说妈妈去上海,把难题全然扔回给宁恕自己处理,宁恕也感受到身上压力加重;他抬头,却又能看到迷惘地扭头看来看去的外甥郝聿怀。可郝聿怀接触到宁恕的目光后,却一点儿都不迷惘了,只有鄙夷。宁恕的脸在外甥的鄙夷下红得越来越深沉。宁恕是个心高气傲的新贵,不愿做个窝囊废。他即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还是对他妈妈道:“妈,你去上海,这儿的事只有我能应付,你在对我反而是累赘。等我处理完,不会很久,我开车去上海接你回家。”
宁蕙儿却赌气道:“你妈在上海没房子,不去。”
宁宥给噎得一口黑血吞进肚子里。可她是个忍惯了的人,至此,她反而冲宁恕微笑,直笑到宁恕感觉有异,扭头惊惶地看向她。宁宥才若无其事地收了儿子的饭碗,一边去厨房里洗,一边道:“卖油娘子水梳头,卖扇娘子手遮头。宁恕啊,你好歹是个卖房子的,啧啧,你有责任。”
“够了,有完没完!”宁蕙儿一拍桌子,黑着脸推开吃了一半的饭碗,起身回去自己房间,将门重重摔上。
宁宥只回头看一眼那门,随即看看一脸狼狈的宁恕,然后平静地继续洗碗,洗完到客房收拾了行李出来,将一个双肩包交给郝聿怀背着。她对宁恕道:“你能力强,皮实,能扛,不意味着全家都皮实。你现在回老家工作了,冲锋时要看看首尾,顾及家人这块短板。你快去跟妈解释,我走了。”
宁恕黑着脸,都没看着宁宥,道:“我送送你。”
宁宥看着屁股都没挪一下窝的宁恕,笑了,拉起自家儿子,也摔门而走。
走出门外,宁宥就忍不住小心地对儿子道:“刚才的坏人会不会埋伏在楼道里?”她着实胆战心惊的。
郝聿怀不禁紧紧握住妈妈的手,装作寻常似的继续往下走,道:“我们不回去,即使挨揍也不回。”
宁宥意味深长地在拐弯处最后看一眼家门,坚决地应了个“对”,与儿子相依相偎地下楼。
出租车上,田景野来电:“阿才哥承认这事是他干的,他说宁恕做人不地道,他拿宁恕当真心朋友,宁恕却利用他报仇。他说今天是给宁恕灌输个做人道理。我问他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对付宁恕,他说得看他听宁恕的怂恿放出去的那些钱会不会出危险。但我听说简宏成他姐的公司来了个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总经理,阿才哥的钱还真是面临风险。我看宁恕以后的日子悬了。”
“宁恕……”宁宥看看儿子,到底还是不愿在儿子面前说宁恕的坏话,“能求一件事吗?别祸及我妈。我妈这辈子不容易。”
“做不到。阿才哥不是简宏成。你还不如劝宁恕该道歉服软的道歉服软,该弥补挽救的弥补挽救,别自以为是。”
“我也做不到。算了,让他自作自受去。早上我真是吓死,万一我晚一步冲进宁恕卧室,万一不是我用毛毯压住火苗阻绝空气,我妈家还不得烧个精光?我不晓得以后还会出什么事,但我现在精神亢奋,脑子一团乱,还与我妈吵了一架。我已经逃离我妈家了。今天我们母子三个显然无法静下心来说理,等以后慢慢再说吧。不过,了解事情真相总有助于事情最终解决,谢谢你。”
田景野听了哈哈一笑:“谢我干吗?有空再帮我想想怎么处置陈昕儿,我已经开始受不了陈家的夺命连环call了,暂时拉黑了他们,但那不是长远之计。这任务交给你。保护你妈这件事,我再替你想想办法。”
与田景野打完电话后,宁宥心里放松了许多。但一放松她就发现异常。如今已经积极追求独立,甚至有点儿逆反的儿子紧紧依偎着她,而且紧紧抱着她的左臂。宁宥心里一下子闪过无数念头。宁恕是她从小带大,几乎是呕心沥血、从头至尾包办了宁恕的一切,可今天的宁恕让她觉得陌生,也觉得心寒。而今,她又包办了郝聿怀的一切,甚至也几乎包办了郝青林的一切,可郝青林怨她、挣开她、逃离她,更变得懦弱而不负责任,那么郝聿怀以后又会变得怎样呢?宁宥心惊胆战地看着儿子的头顶,不敢想象郝聿怀的未来。她是不是不该太周全?
但宁恕并未进屋去劝导妈妈。他知道,只要进去,必会被妈妈追问。眼下宁宥母子已走,他面前再无挡箭牌,妈妈一定会追根究底,问个彻底。他想了会儿,收拾起一只行李箱,轻手轻脚地也走了。他打算搬去外面独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