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穷途末路(第6/12页)
宁宥正好跑上楼梯,气喘吁吁的,刚想歇会儿,却一眼看见远处狼狈至极的宁恕。宁恕对面是剑拔弩张的陈母在骂:“混账,你敢欺负昕儿家里没人,还是怎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半夜打电话命令昕儿,敢在电话里命令我?你欺负昕儿现在生病,没脑子。你这吸血鬼,吸病人血,吸女人血,你会好死啊?做人有没有良心?你这狗头军师,你不怕报应吗?你妈还病着呢,你做儿子的竟然想不管,让别人替你管,你放得下你妈?你良心全黑的是吗……”
宁恕的脸全被鸡蛋糊住,拿手去抹,手上也是鸡蛋液,抹得稀里糊涂的。他本来就没睡好,脾气大,火气越发往上蹿,回身将手往墙上一抹,抹掉蛋液,便迅速抹出两只眼睛,看清正前方的陈母,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打过去。陈母即使有备而来,可身手哪有宁恕小年轻的灵活?她再躲也没宁恕快,被一巴掌打在脸上,人跟陀螺似的转了出去。但宁恕早跟随而上,长臂一伸,顺势将还没站稳的陈母摔在地上,又拖到地上那一汪蛋液处,拿脚踢蹬着翻滚陈母,像春卷裹蛋糊一样。地上滑腻,滚得非常容易,陈母一下子浑身沾满蛋糊,人也给滚晕了,只会大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宁宥一看见打架,头上的旧伤疤就发痒难受,人也吓得腿软。尤其是看见宁恕将陈母摔在地上,她眼前一下子飘过她当年被简敏敏打飞出去,撞到石头上的场景,她的心都揪了起来,腿脚发麻,不敢再挪一步。她唯有脑子还在正常运作,想喊宁恕住手,又想到宁恕最近跟她苦大仇深,可别看见她喊住手,反而逆反。
宁恕依然狞笑着拿脚翻滚陈母。很快,保安便被当班护士叫来。可两个保安看见又臭又脏的两个人,都不敢出手,只大声喊:“住手!住手,再不住手警察来了。”
宁恕见保安来,便大力用脚一蹬,将陈母蹬向保安。一时保安接也不是,逃也不是,只好也伸出脚,将陈母止住。陈母年纪大了,被这么一折腾,头昏脑涨地起不来。而宁恕又抹一遍脸,冲保安道:“那泼妇没头没脑地砸我一身臭鸡蛋,我打她一巴掌,摔她在地,没做其他。她活该,一大把年纪不懂尊重,在场都是见证。我叫宁恕,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电话护士站有登记。你们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宁恕说完,扭头去洗手间,走出几步,便看见宁宥扶墙站着。他不由自主地站住,试图说明,可嘴唇稍微动了一下,滴下一滴蛋液,最终没开口。
反而是宁宥问:“陈昕儿妈妈?怎么回事?”
宁恕不出声,试图绕过宁宥。
但旁边一个原本围观热闹的女人见宁恕似乎情绪没那么激烈了,又担心宁恕离开,就小跑过来,赔笑问:“宁先生?我是公司派过来的护工……”
宁恕这才说话:“哦,你不用管了。等我从洗手间出来后拿钱给你。”
宁恕话音才落,等候区里忽然爆发出号啕大哭声。即使在ICU这种环境下大家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哭声,可还是被刚刚坐起的陈母的哭声震撼了。宁恕也慌张地回头去看,不急着去洗手间。他很担心是不是把陈母打骨折了。
宁宥的目光从护工那边转走,这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显然因为她不肯跟宁恕商量白天看护妈妈,宁恕只好找陈昕儿,大概言语很不中听,不果,又找了护工。而陈母,以前看上去是多严于律己的人,大概昨天让陈昕儿的不幸遭遇弄崩溃了,正好宁恕惹了她。宁宥冷冷盯着宁恕,道:“听见哭了没有?收拾烂摊子去。这么大年纪的女人大多骨质疏松,摔到地上就是祸。”
宁恕一愣,但立刻黑着脸道:“你算什么意思?既然你早上七点准时能来,昨晚又干吗为难我?这下好了,看我浑身都是臭鸡蛋,你满意了吧?做人心思怎么这么刻毒?我忙,你既然来了,也没法去上班,为什么不能多管几个小时?为了这几个小时,一会儿骗我提早回来,一会儿又骗我早上不肯来,妈妈都已经躺在病床上了,你做人还这么计较,你好意思跟妈妈姓宁吗?”
宁宥不理宁恕,冲保安喊:“你们别放走这男人,报警,让警察开验伤单。那么大年纪的大妈,摔一跤不得了。”
宁恕又惊又怒,见保安果然走过来,捏紧拳头又放下,两眼喷血地看着宁宥。
而保安果然对宁恕道:“已经报警了,你先别走,等警察来。”
宁恕狠狠剜宁宥一眼,进去洗手间。保安连忙跟进。
宁宥只得过去蹲下,对陈母道:“陈伯母,我是昕儿同学宁宥,对不起,宁恕是我弟弟,我在教训他。”
陈母抬眼看清宁宥,更哭得撕心裂肺,想伸手抓住宁宥的手,又缩回去在身上擦擦,可越擦越脏,她哭得也更伤心。
宁宥问:“您身子骨还好吗?我们去查查,这儿就是医院呢,千万别伤着。”
陈母摇摇头,虽然费劲,可还是对宁宥道:“我没事。”
宁宥点头:“还是看看吧,您这把年纪不能疏忽。我刚来,没来得及阻止宁恕。我先扶您起来吧。”
陈母摇头,挥手,不用她帮。
宁宥只好道:“那陈伯母再坐会儿,我去护士站问问我妈昨晚上有没有动静。我妈情况很不好,昨天下午好不容易抢回来一条命。”
陈母一愣,哭声小了点儿,怔怔地看着出去的宁宥的背影一会儿,立刻辛苦地站起身,哭着走了。她都不进去洗手间,直接下了楼梯。
宁宥听见动静,回过头,见陈母已经快走到楼梯了。她见陈母腿脚并无障碍,叹了声气,任陈母离开。
简宏成换了一辆陈昕儿不认识的车,牺牲睡眠,很早就等在陈昕儿家楼下。他没想到陈母更早去了菜场,又去医院找宁恕算账。他等到早上八点多准备打退堂鼓时,见陈母浑身邋遢地走来。陈母直着眼睛,都没往路边不相干车子上看一眼。
简宏成连忙跳出去,拦在陈母面前:“陈伯母,怎么回事?谁干的?”
陈母闷声闷气地道:“自找的。你来,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啊。”
简宏成道:“我根据过往经验,这几天陈昕儿会很不好管,你们忙不过来的。不如……小地瓜再跟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准时送他回家。”
陈母抬起肿胀的眼皮,无精打采地看着简宏成,却断然道:“不用。你担心了一夜吧?两个黑眼圈这么明显。小地瓜哭了几次,昕儿也闹了几次,但这都是我们的事,你不用管了。你的心意我领,我还没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昕儿和小地瓜,以后有机会再谢你。你去忙吧,各人各命,人得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