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5页)
“我们一从纳法尔出来,时间便扩张成为行星的时空,在这儿,我们给家里打电话,”指挥官声音和缓地继续说着,“他们便通告在我们离开的这二十七年中都发生了什么事。对物质的身体来说,时间间隔依然存在,但信息传递不存在滞后问题。正如你所看到的,这对我们这类星际物种来说十分重要,就如同言语本身在我们早期进化中十分重要一样。它们都具有同一种效果:使社会成为可能。”
“奥尔先生跟我作为我们各自的政府——陶尔II和海恩星的使节,于二十七年前离开地球。”勒派农说道,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友善,但其中的热情已经消失,“我们离开的时候,人们正在谈论文明世界组成某种联盟的可能性,现在,通信已经成为可能。各世界的联盟已经存在,它已经存在了十八年。奥尔先生和我就是这个联盟理事会的使者,因此拥有一定的权利和义务,这是我们离开地球的时候所没有的。”
这三个从船上下来的人不停地说着这些事情:一种瞬间的沟通业已存在,星际超级政府业已存在……信不信由你。他们暗中勾结,一块儿在扯谎。这个念头闪过留波夫的脑际,他思忖着,认为这是个合理但缺乏根据的猜疑,是防御机制在作怪,他便将它驱除掉了。不过,一些熟练于归类自己思想的军事人员,那些擅长自我防御的专家,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这种念头,就像他毫不犹豫抛弃它那样。他们笃信任何突然出现并宣称自己代表某种新权力的人,一定是骗子或其同谋。他们就像留波夫一样,无力改变自己的世界观。留波夫早就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思想开放的人,不管他愿意与否。
“我们要接受这一切,全盘相信你说的这些东西吗,先生?”道格上校说,他仪态威严,又带着一丝感伤,因为他也稀里糊涂,无法整齐有序地规划自己的思想。他知道不该相信勒派农和奥尔,也不该相信容格,但他还是相信了他们,对此,他感到十分害怕。
“不,”塞提人说,“这种事情已经完结。这种殖民地曾不得不相信过往飞船和过时的无线电传达给他们的消息。现在你们用不着这样了。你们可以验证,我们会把原本要送到普瑞斯诺的安射波给你们,我们从联盟获得了授权,可以这么做。当然,是通过安射波收到的。你们这儿的殖民地情况很糟糕。比我看了你们的报告后设想的还要糟。或许是由于审查,或者是愚蠢发挥了效力,你们的报告很不完整。不过,现在你们有了安射波,可以跟你们在地球的管理当局直接对话。你可以要求指令,以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考虑到自从我们离开地球后,那里的政府组织发生了很大变化,我建议你们立即做这件事。以后就不再有任何借口,推诿说是在按照过时的命令行动;或是推脱不知情,对自治不负责任了。”
你惹恼了一个塞提人,他就会一直恼火下去。奥尔先生端着傲慢专横的架势,容格指挥官真该让他住嘴。但他能这么做吗?一个“各世界联盟理事会使者”的职衔是怎么定的?现在这里谁说了算?留波夫这样想着,心里也有些疑惧。他的头痛又发作了,那种压迫感就像太阳穴上紧紧绑着一根头带。
他隔着桌子,望着勒派农那白皙、颀长的手指,左手叠着右手,静卧在打磨光滑的木质桌子上。以留波夫在地球培养出的美学品位来看,这种苍白皮肤是一种缺陷,但那双手所表达的安详和力量令他深为愉悦。对一个海恩星人来说,文明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他们依存其间已年深日久。他们过着文明社会知识分子的生活,带着花园中捕食的小猫一般的优雅,有如紧随夏天跨海而来的燕子一般确定。他们是专家。他们从来没有必要摆样子、伪饰作假。他们就是自己本人。没有谁像他们那样,如此完美地适合人类的皮囊。也许除了小绿人?那怪异、矮化、过度适应而又沉滞不振的睽嗤们,他们倒是不折不扣、原原本本就是他们自己……
一位名叫本顿的军官问勒派农,他或奥尔是否在这个星球担当了观察员的角色,为(他犹豫着)各世界联盟服务?或者他们声称任何官方……勒派农礼貌地接过了这个问题:“我们是来这儿观察的,没有被赋予权力发号施令,而只是汇报。你们仍对地球上的政府负责报告事宜。”
道格上校宽慰地说:“那么,一切都没有本质上的改变……”
“你忘了安射波,”奥尔打断他,“这次讨论一结束,上校,我就会指导你如何操作。然后,你就可以与你们的殖民政府进行协商了。”
“由于你们的问题相当紧迫,而且地球现在是联盟成员之一,可能在最近几年更改了殖民地章程,因此,奥尔先生的建议是恰当及时的。我们应该十分感谢奥尔先生和勒派农先生,感谢他们决定将这个运往普瑞斯诺的安射波交给地球殖民地,这是他们的决定,对此我只能报以鼓掌。现在,还有一项决定必须做出,我必须做这个决定,并以你们的判断作为指引。如果你们觉得殖民地的危险迫在眉睫,当地人可能进一步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我可以让我的飞船在这儿停留一两个星期,作为防御武器库;我也可以疏散那些妇女。这儿没有孩子,对不对?”
“没有,先生,”戈塞说,“现在只有四百八十二名妇女。”
“我们的船舱能容纳三百八十名乘客,我们还可以再多塞百八十人,余下的大部分人还得等一年左右才能踏上归途,但问题能够解决。不幸的是,我的能力到此为止。我们必须前往普瑞斯诺。你们知道,那是你们最近的邻居,距离是一点八光年。我们在返回地球家园的途中会在这儿停一下,但这要等至少三年半的地球年。你们可以坚持到底吗?”
“可以,”上校说,其他人也附和着他,“我们现在已经警觉了,不会再被杀个措手不及。”
“同样的问题是,”塞提人说,“那些当地的原住民能再坚持三年半的地球年吗?”
“可以。”上校说。“不会。”留波夫说。他一直注视着戴维森的脸,有种惊恐的神情攫住了他。
“上校的意见呢?”勒派农礼貌地说。
“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年,当地人得以蓬勃发展。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里的地方足够,你可以看到星球上人口十分稀少,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政府当局也不会以殖民化为目的对它进行清理。若是有人再动这个念头,他们绝不会再次让我们猝不及防,我们在这些当地人天性的问题上被误导了,但我们全副武装,能够保卫自己。不过我们不会筹划任何报复行动,这是殖民地章程中明确禁止的,尽管我不知道这个新政府添加了什么新规则,但我们会坚持一直所履行的规则,这些规则明确反对大规模报复或种族灭绝行为。我们不会发送任何求助信息。归根结底,一个远离故乡星球二十七光年的殖民地可以指望的只有自己,做到实际上完全自给自足。我并不认为‘即时通联发射机’能够真正改变这些,因为飞船、人和物资仍然按照接近光速的速度在宇宙旅行。我们会持续不断地把木料运回家,照顾好自己。女人们也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