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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吗?”他轻声说,抬起手握住她的手腕。

“没有。”她的声音轻柔,有些嘶哑,还带着某种他不知道来自何地的颤音。他以前从没有听过她说话。

“你是真的吗?”

“是的。”

卡萨德叹了口气,朝四周看去。他正穿着件单薄的袍子,躺在某种床或平台上,身处黑漆漆的洞状房间中央。星辰投下光芒,从头顶破屋顶的缝隙中洒进来。他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肩膀。那头发如黑色的灵光罩着他。她穿着宽松单薄的长袍——尽管在星光里,他还是能看清她胴体的轮廓。他的鼻子捕获了那香味,肥皂、肌肤以及她独有的芬芳之气,在他们这么多次的相聚之后,他对这气味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吧,”她柔声细语道,而卡萨德则解开了系住她袍子的金色纽扣。袍子无声地滑落在地。里面什么也没穿。在他们头顶上,银河织成的缎带格外耀眼。

“没有。”说着,卡萨德伸手把她拉近。

接近清晨时分,和风微漾,卡萨德把薄被子拉到他们身上。这单薄的布料看起来异常保暖,他俩一起躺在极为温暖的被窝中。不知在什么地方,雪和沙子正摩擦着光秃秃的墙壁。星辰依然清晰明亮。

他们在曙光乍现之时醒来,在柔滑的床单下,两人的脸贴在一起。她的手顺着卡萨德的肋部往下摸去,摸到了旧有和新留的伤疤。

“你叫什么?”他轻轻问道。

“嘘——”她小声应道,手滑到更下面了。

卡萨德把脸凑近她脖子的曲线,闻着那芬芳。她的双乳软软地轻触着他。夜幕褪去,清晨到来。不知在什么地方,雪和沙子吹着光秃秃的墙壁。

他们做爱、睡觉,又一次做爱。在天完全亮的时候,两人起身穿戴。她为卡萨德准备了内衣,灰色外衣和裤子,尺码非常合身,棉袜和柔软的靴子也一样。女人也穿着类似的衣物,颜色是深蓝的。

“你叫什么名字?”在离开破屋顶的房子,穿过一座死寂之城时,卡萨德问。

“莫尼塔,”女人回答,“或者尼莫瑟尼,你喜欢哪一个,就叫哪一个。”

“莫尼塔。”卡萨德轻声说。他看着一轮小小的旭日在湛青的天空中升起。“这里是海伯利安?”

“是的。”

“我怎么着陆的?下体弹力场?降落伞?”

“你长着金箔之翼下落。”

“我没有感到疼痛。我没有受伤吗?”

“你受到很好的照顾。”

“这是什么地方?”

“诗人之城,在一百多年前被废弃了。那山头后面就是光阴冢。”

“跟在我后面的那些驱逐者飞船呢?”

“有一艘在附近降落,大哀之君把船员带到了他的身边。其他两艘落在很远的地方。”

“谁是大哀之君?”

“来。”莫尼塔说。死寂之城被沙漠蚕食。细碎的沙子扫过半掩在沙丘中的白色大理石。在西边,驱逐者的飞船蹲在那里,舱门大开。在附近倒塌的石柱上,热力管正在加热咖啡和新鲜烘焙的面包卷,两人默默地吃着。

卡萨德绞尽脑汁回想海伯利安的传说。“大哀之君是伯劳。”他最后说。

“当然。”

“你……来自诗人之城?”

莫尼塔面带微笑,慢慢摇了摇头。

卡萨德喝完咖啡,杯子倒扣。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甚至比任何模拟时的感觉都要强烈。但咖啡带着令人愉悦的清苦,洒在他的脸上和手上的阳光也充满了暖意。

“来,卡萨德。”莫尼塔说。

他们穿过冰冷的沙海。卡萨德遥望天际,觉得驱逐者的飞船能从轨道上攻击他们,然后又忽然确定,那是不可能的。

光阴冢静静地躺在一个山谷内。一座低矮的方尖石塔闪着柔和的光芒。一座巨石狮身人面像似乎正在吸收这些光线。扭曲塔门制成的复杂建筑的影子遮蔽着自身。其他坟冢也在旭日下现出影像。每一个坟冢都有一扇门,每一扇门都是敞开着的。卡萨德知道,自打第一个探险家发现这些坟冢以来,这些门就一直敞开着,它们也都一直空无一物。三个多世纪以来,人们搜寻着隐秘的房间、坟冢、墓室、通道,但都一无所获。

“不能向前了,”莫尼塔说,他们已经走到山谷上部的悬崖,“今天的时间潮汐很强。”

卡萨德的战术植入物寂静无声。他没带通信志。他在记忆中搜寻。“光阴冢周围有逆熵场。”他说。

“对。”

“光阴冢非常古老。逆熵场防止它们变老变旧。”

“不,”莫尼塔说,“时间潮汐推动光阴冢逆时间而来。”

“逆时间。”卡萨德恍惚地自言自语。

“瞧。”

微光闪烁,仿若海市蜃楼,一棵钢铁荆棘树从雾霾和兀然出现的赭沙风暴中现形了。那棵树似乎填满了整个山谷,矗立在那儿,至少有两百米高,几乎与悬崖平齐。树枝变幻,模糊,然后重新现形,仿佛是拙劣的全息录像。日光在五米长的荆棘上舞动。驱逐者的尸体,男人和女人都有,都一丝不挂,刺在至少二十多根荆棘之上,其他树枝上刺着另外一些尸体,不全是人类。

沙尘暴模糊了视野,过了片刻,风暴平息,幻影消失了。“来。”莫尼塔说。

卡萨德跟着她,在时间潮汐的边缘走着,躲避着逆熵场的潮涨潮落,和小孩子在宽阔的海滩上跟海浪玩耍如出一辙。卡萨德感觉到时间潮汐的拉力,就像似曾相识的波浪拖曳着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一样。

就在山谷入口处,也就是山丘向沙丘敞开门户,低矮的荒野通向诗人之城的地方,莫尼塔摸了摸悬崖壁上一块蓝色的石板墙,一扇门开了,里面是一个很长很矮的房间。

“你住在这里?”卡萨德问,但他立即注意到这里没有住人的迹象。房间的石头墙壁点缀着架子和塞满东西的壁龛。

“我们得做好准备,”莫尼塔轻声细语,光线变成金色的色调。一条长长的行李架垂下,上面放满了货物。一条薄如糯米纸的镜式聚合体从天花板落下,变成了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