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6页)
要女人说抱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除了生了八个孩子,在很多方面,怀娥更像个男人。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啊。”
“但愿如此。曼尼,为什么说我们的计划不可行?我们需要你。”
突然间,我觉得很累。怎么才能让这个可爱的女人明白她所珍视的美梦其实毫无意义?
“嗯,怀娥,咱们从头说起吧。刚才你告诉他们该做些什么,可他们会去做吗?就拿你叫起来的那两个为例。那个冰矿矿工除了挖冰之外什么都不懂,所以他会继续挖冰,继续卖给政府,因为他能做的就是这些。那个种小麦的也一样。多年以前,他贷款种庄稼——从此鼻子上就穿了个环,只能任人牵着走了。独立之后,麻烦事比现在多得多:除了留下一份口粮,其余的都得自己拿到自由市场去卖掉,再也不是把粮食朝弹射舱里一送就万事大吉。这些我懂,我自己就是在农场长大的。”
“可你说你是电脑技师。”
“是啊,我既是农民,又是电脑技师。我不是顶级电脑技师,但在月城已经是最好的了。我不进政府编制,所以政府一旦有麻烦,就得雇我。至于报酬,自然就由我定了。他们当然可以去地球那边请人,但付的保险和差旅费比我的要价高得多,而且要受时间限制——地球人不能在月球待太久,不然就不能重新适应地球的大气环境了。所以只要是我能解决的,他们就得找我。政府对我也奈何不得,因为我生来就是自由人。通常不会没事做,真要闲下来,我就待在家里,日子过得也不错。
“我们家有个农场,挺像样的,不是那种专门种植一种经济作物的农场。鸡啊、赫里福得牛啊、奶牛啊、猪啊,还有变种果树、蔬菜,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我们还种了点小麦,自己加工碾磨,大家口味都不挑剔,所以也不要求非得是精面。有多余的就私下卖一些给别人。我们还自己酿啤酒、白兰地。我还学会了凿岩,跟家里人一起拓展我们的隧道。每个人都干一点,所以也不算辛苦。碾磨面粉不用碾磨机,我们用牛,让孩子们拿了鞭子赶牛。捡鸡蛋、喂小鸡也是孩子们的事儿。总之,我们很少用机器。需要的空气可以从月城买——农场离月城不远,有气压隧道连着。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的空气有多余的,还可以卖给别人呢。因为我们种了作物,所以一个循环下来,空气没-有被消耗,反而增加了。光凭这项收入,我们就可以维持日常开支了。”
“那水和能源的问题怎么解决?”
“也不太贵。我们在地面安装了太阳能收集屏,自己也有一点冰矿。怀娥,我们的农场在公元2000年之前就已经建成了,那时的月城还是个天然洞穴。几十年来,农场的状况不断在改进——这也是家系婚姻的好处。农场代代相传,代代改进,设备也就日渐齐全了。”
“但你们的冰矿总有用完的一天啊?”
“这个,现在——”我挠挠头皮,笑了笑,“我们很有心,把污水和垃圾都留着,经过杀菌消毒后循环利用,决不会让一滴水流回到城市污水处理系统中去。另外——亲爱的,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看守。当年格列格在教我凿岩的时候,碰巧凿到了南部主蓄水池的底部——于是干脆引了一个龙头到农场,一滴也不浪费。但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我们还是会花钱买一定量的水。大家都知道我们家有冰矿,所以买得少一些也没人会怀疑。至于能源,那就更好办了。怀娥,我可是个很棒的电工哦。”
“天哪,太精彩了!”怀娥长长地打了个口哨,非常兴奋,“大家都这么干就好了!”
“我可不希望大家都这样,会暴露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骗过政府好了,就像我们家,总有自己的办法。现在来谈谈你的计划。怀娥,有两件事情你估计错了。其一,‘团结起来,联合抵制’只是一句空话,永远不可能实现。像豪泽之类的家伙很快就会妥协——他们处境太困难,不可能坚持很久。其二,即使真的做到联合抵制,大家抱得紧紧的,一吨谷物都不送进弹射舱。咱们不提冰的问题,真正重要的是谷物。月球政府原本只是地球委派到这里的一个中间机构,它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谷物啊。如果没有任何谷物送到地球,结果会怎么样?”
“会怎样?当然是他们妥协,给我们一个公平合理的价钱!这就是结果!”
“亲爱的,你和你的同志们在自己伙里谈得太多,对真实情况了解太少。政府会宣布发生了暴乱,战舰会满载炸弹开上我们的轨道,那些炸弹都是为月城、新加坡月城、第谷下城、丘吉尔城、新利恩预备的。部队会登陆,到时候运输谷物的驳船就会重新起飞,在警卫的护送之下。本地农民则会努力配合他们。地球拥有枪枝弹药能源战舰,没有理由看着这批前囚犯发动暴乱而坐视不管。所以像你这样的捣蛋分子——还有我,当然你是领袖——我们这些卑微的捣蛋分子都将被包围消灭,以此给我们教训。地球上那些家伙则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们是自找麻烦……而我们的呼声没有人会听到。至少在地球上没人会听到。”
怀娥似乎听不进我的话。“革命也有成功的先例。当年追随列宁的人就那么几个,不也成功了吗?”
“列宁成功是因为当时的社会正处于权力真空时期。怀娥,如果我说错了,请指正。革命在——而且只有在——政府彻底腐朽或自行消失的时候,才可能成功。”
“不对!美国的革命怎么解释?”
“南方打输了,不是吗?”
“我说的不是南北战争,是还要早一百年的那场。他们当年跟英国政府之间的矛盾和我们现在没什么两样——他们不就胜利了!”
“噢,你是指独立战争。但那时英国自身不也有麻烦吗?法国、西班牙、瑞士、爱尔兰——可能还有荷兰吧。爱尔兰那时正在搞叛乱,我们奥凯利家族的祖先就在其中。怀娥,如果你能在地球上制造一些麻烦——比如挑起地球各国之间的战争;或是泛非洲朝欧洲发射原子弹——那样消灭监守长官,向地球宣布独立的机会就来了。现在却不行。”
“你是个悲观主义者。”
“不,应该说现实主义者。我从来不是个悲观主义者。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月球人,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敢赌一把。如果你能让我相信我们至少有十分之一的胜算,我将全力以赴支持你们。但如果连这点希望都没有……”我把椅子向后一推,“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