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7/9页)

 

接电话的也有可能是他的助手:“我是艾伯特·金瓦拉,亚当·塞勒涅的机要助理。自由月球。如果是党内事务的话……您的党内称呼是——噢,请别担心,我可以代表主席处理这些事。”

 

最后一种情况其实是个圈套,因为按规定,每位同志只能同亚当·塞勒涅谈事情。我们不会惩罚那些上当者,但会提醒他的支部组长,不能对这些同志委以重任。

 

我们的努力得到了响应。“自由月球”或“月球要自由”先是在青年人中流行起来,接着在好市民中也开始流传开来。我第一次是在商务电话里听到这些口号的。当时,我差点儿没高兴得掉了牙。我马上打电话向迈克询问这个人是不是我们的党员。结果不是。于是我建议迈克照党谱一级级查找,看是不是有人能将他吸收进我们的组织。

 

最有趣的响应应该算斑马文件中的那个了。在我们塑造亚当·塞勒涅后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个名字就被列入工贼头目的安全档案,名字后还注明:这是某个新的地下组织头头的假名。

 

阿尔瓦雷斯的眼线们对亚当·塞勒涅展开了调查。几个月后,他的斑马文件中的档案建成了:男,三十四至四十五岁。在老圆顶南侧有办公室,除礼拜六,每天上班时间为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其余时间电话需要转接。根据其上下班行程从未超出十七分钟的事实,可以推断此人家在城内。家中有孩子。从事工作包括股票经纪、农场投资等。经常观看戏剧、音乐会等。可能为月城国际象棋俱乐部和月球国际象棋协会成员。午餐时间进行射击和其他高强度运动,可能还是月城运动俱乐部成员。此人爱好美食,但同时注意控制体重。具有非凡的记忆力和数学天赋,决策型人物,能迅速做出决定。

 

有一名探子声称自己在市戏剧团重演《哈姆雷特》时,歇幕期间曾与亚当·塞勒涅有过交谈。阿尔瓦雷斯记下了那人的描述一一他们所描述的亚当竟然与我们所设计的形象几乎完全吻合,只是没有提到鬈发。

 

不断有人声称获得了亚当的电话号码,但是到最后都发现是错的,这让阿尔瓦雷斯有些气急败坏。

 

(不是空号,空号已经用光了。迈克现在是手头有什么号用什么号,只要这个号还没分配出去就行。如果有新的电话用户占用了我们的号,只需换个号完事。)

 

阿尔瓦雷斯固执地认为是号码中的某一位数字出了问题,于是命令手下更换其中的数字轮流拨打,试图找到“塞勒涅联盟”的窝——迈克一直在监听阿尔瓦雷斯的办公室,所以我们听到了这些命令。于是迈克搞了个地道的迈克式恶做剧:无论阿尔瓦雷斯的手下如何改变号码,电话无一例外都打到了监守长官的寓所。结果,阿尔瓦雷斯被召了进去,被监守长官狠狠训了一通。

 

我不可能去指责迈克,但我警告他,这样做会让某些机警的人意识到有人在计算机上做了手脚。迈克却回答说,他们还没那么聪明呢。

 

阿尔瓦雷斯努力的主要成果就是,他每得到一个亚当的号码,我们就能发现一个奸细——新的奸细。那些早前已经发现的奸细我们根本就没给电话号码,而是把他们编入转着圈子互相告发的特别分会,让他们彼此揭发去吧。但在阿尔瓦雷斯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就发现了那些新的奸细。我想,阿尔瓦雷斯对他雇来的眼线们肯定很不满意:两个失踪了,我们的组织当时已拥有六千成员,却也没能找到他们。我想是被阿尔瓦雷斯自己干掉了,也有可能是不堪盘问,死了。

 

塞勒涅联盟并不是我们惟一的幌子机关。月球之家比它大很多,也是一个幌子,但这家公司是确实存在的。它的主要办公地点在新加坡,但在新格勒和月城设有分豁,共有上百名职员,其中绝大多数不是党内成员,在我们所设立的机构中它的运作是最 复杂的。

 

迈克在其总体计划中列出了一长串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其中之一是资金问题,另外就是如何保护弹射器免遭来自太空的袭击。

 

第一个问题,教授曾想过抢银行,不过最后还是不情愿地打消了念头。可我们最终确实抢了银行、事务所,还有政府。这是迈克的主意,是他和教授共同努力的结果。起先,迈克并不清楚我们为什么要用钱。他无法理解金钱带来的压力,不明白金钱何以让人如此伤脑筋,这就像他对“性”一无所知一样。他手头处理着数以百万的金钱,从没想过钱会成什么问题。他最初的提议是开一张政府专用支票,这样我们想要多少就能拿多少。

 

教授被这个提议吓了一跳,于是向迈克解释兑现一张数额庞大,比如说面值一千万政府券的政府公款支票的危险性。

 

不过他们还是这么干了,只是用不同的名字在整个月球不同的地方分批进行。每家银行、事务所、商店、各种机构(包括政府当局),总之,只要是由迈克管账的,都曾为党做过“贡献”。

 

这其实是个累进式的诈骗案,我不懂,但教授明白其中的道理,无所不知的迈克也明白:所谓钱,大多数只是账本上的数字而已。

 

举个例子——无数方法中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我儿子谢尔盖,十八岁,是我们的党内成员。他按指示在联邦均险公司开了个账户。之后,他不停地存存取取,每一次存取都出一点小错误。每次存款,账户上显示的存入金额总是多于他实际存入的款额,而每次取款账户显示的取款额总要少于实际取款金额。几个月后,他的这项工作地点转移到了城外,把账户转到第谷信托投资公司。此时的账户资金已涨至原先数目的三倍,他把这笔钱的绝大部分提出来,上交给他的组长。迈克完全清楚谢尔盖应上交的数目,但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亚当-塞勒涅和银行的簿记员是同一个人)组织还是要求每个人向亚当汇报交易情况——虽然这种做法本身不甚诚实,但实施者本人却必须诚实。

 

这笔钱大约有三千新加坡元。把它放大好几百倍,你就应该对我们做的事大致有点概念了。

 

我无法描述迈克为了隐瞒成千上万起这类偷盗事件而在做账时使用的那些骗术、花招。我只知道,在审计人员眼里,机器是永远诚实可靠的。他会进行测试性运行来检测它们是否运行正常——但他不会想到,在机器本身已经不可靠的情况下,测试并不能证明什么。而且,迈克的盗窃行为从未大到足以阻碍经济运行的地步。就像抽了五百毫升的血,这个量根本不足以伤害捐赠者的身体。这些钱来源广泛,我也说不清蒙受损失的到底是谁,但是整个计划让我觉得心里很不踏实。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教我要诚实,除了对政府。教授声称,发生的实际上是一场轻微的通货膨胀,因为我们把偷来的钱重新投入了月球经济。我知道迈克对这些钱都一一作了记录,革命后这一切都将得到补偿,不过到那时偿还这笔经费将不再困难,因为我们再也不必受政府的肆意榨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