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8/9页)

 

良心只好让它睡大觉了。通观历史,为战争筹饷,没有哪个政府不欺诈百姓。相比之下,我们的作为实在算不了什么——革命也是一场战争啊。

 

这笔钱几经转手后(每次迈克都会让它增值一点),最后成为月球之家公司的主要财政来源。这是个混合公司,一方面从事信托投资,另一方面从事债券业务。那些顶着“风险资本家”美名的担保人只管大笔购买赃款转化的债券,丝毫不管这家公司的账目。因为替公司做账的是迈克,大家都知道,电脑是最诚实、最清廉的。

 

不管怎么说吧,这家公司的股票在新加坡月城交易所上市了,同时还在苏黎士、伦敦和纽约上市。《华尔街周刊》称它为“一项诱人的、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有着惊人的增长潜力”。

 

月球之家公司还是一家工程开发公司,有许多工程项目,大多是合法项目。不过它最主要的任务是秘密建造另一个弹射器。

 

这项工程不可能保密。采购零部件,建造氢聚变发电站(我们一开始就否定了利用太阳能,原因不言自明),这些行动不可能掩人耳目。所有零部件都从匹兹堡订购,加州大学标准件。我们很乐意付给他们一大笔预付款以保证最上乘的机器品质。同样,要造一个感应场长达几公里的定子①,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随便-什么大工程,你不可能不招募一大批工人,同时又不被外人察觉。当然,弹射器大多是空的,弹射端的定子环彼此之间也隔着很远,但就算这样,以政府的三级弹射器为例,长度加在一起足有一百公里,在任何一张月球地图上,它都是一个地标。不仅如此,因为它的庞大体积,即便不用高倍天文望远镜人们也能从地球上看见并拍到它。在雷达显示屏上它显示得清清楚楚。

 

【① 发电机、涡轮等机器的主要部件之一,转子绕其旋转。】

 

我们造的弹射器短一些,只够得上十级。即便如此,它也有三十公里长,根本隐蔽不了。

 

所以,我们采用了爱伦·坡小说《被偷的信》中所使用的方法。

 

我曾对迈克无休止地看小说产生过疑问,不知道他能从中获得什么奇思妙想。后来才知道,他从这些故事中可以体验人类的生活,远比他在现实中体会到的多。小说向他展示了完整的人类生活,而普通人对这种生活往往熟视无睹,认为理所当然,只不过是过日子罢了。除此之外,迈克还从那些他称为“非真信息”的小说中获得了许多好点子。掩蔽弹射器的方法就是他从爱伦·坡那里学来的。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隐藏;弹射器必须置于地下,这样它就不会被眼睛或雷达发现。但隐藏方式必须巧妙,在月球表面的隐藏点一定要保密。

 

可是,要隐藏这么个大怪物,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到底该怎么办呢?这么说吧:假设你住在新利恩,你知道月城在哪儿?当然,在克里西姆东边,每个人都知道。可是,纬度、经度是多少呢?嗯?找参考书查一查喽!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清楚,那你上星期是怎么找到那儿的?哈哈,伙计,没必要搞那么清楚。我直接乘管铁,然后在托里切利转车,睡一会就到了。寻找确切位置是管铁的事。

 

明白了吗?实际上你并不知道月城在哪里!你只是到达管铁南站后走出管铁舱而已,月城在哪里你根本不清楚。

 

这就是我们掩蔽弹射器的方法。

 

在昂德兰海地区,“每个人都知道”。但它实际所处的位置与我们所说的位置往往会差上一百公里左右,或偏东,或偏南,或偏西,或偏北,或者以上方位的组合。

 

到现在,或许你可以在参考书上找到它的具体方位——结果书上说的仍旧是错误的。隐藏弹射器的位置在月球至今还极少有人知晓。

 

从太空中,不管你是用肉眼俯瞰还是用雷达追踪,你都找不到它。那是个庞大的、说不清形状的洞,与月球上成千上万个其他山洞没有差别。弹射器藏于地下,随时可以发射。地上部分则是一座山脉,其貌不扬,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自然也不会有火箭光顾了。

 

然而,无论是在建设中还是在建设后,那里始终有许多人。连监守长官都来过,还是格列格带他参观的。监守长官坐着邮政飞船来了。他的电子人收到了坐标图和一束雷达信号,借助这些,他才安全降落——降落点其实离掩藏点已经很近了。可是从那里出发必须乘罗林冈运输车过来,我们的车同过去从恩斯维尔到贝鲁迪的客车不同;它们原本都是货车,上面没有供人欣赏风景的窗子。加上一路颠簸得很厉害,得把乘客牢牢绑在座位上才行。监守长官要求坐进驾驶室,可是——不好意思,先生!——驾驶室只能坐下司机和助手,要保持车辆平稳,得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行。

 

三个小时后,他没有了解任何情况就打道回府了。在那里他只待了一个小时,对于为什么钻这些洞、地下等待挖掘的资源价值几何这类话题他毫无兴趣。

 

工人和其他人没有监守长官那么重要,他们是通过四通八达的冰矿坑道来这儿的。走这些路线,骗过他们就更容易了。如果在行李中携带惯性导航仪,找到隐藏点还是可能的——不过我们的安全措施很严密。还真出了个随身携带导航仪的人,不过这个人因增压服破裂意外身亡了。他的遗物被送回月城,那个导航仪上显示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因为事情发生后我就带着我的三号臂匆匆赶了过去。在氮气状态下,拆开导航仪然后重新封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当然,工作的时候我戴着氧气面罩,在那种气压条件下,可不敢闹着玩儿。

 

我们在这里还接待了来自地球的重要人物,有几个还是政府的高层官员。这次他们挑选了好走一些的地下线路。我猜监守长宫提醒过他们了。可即使是那条线路,也有一段三十公里的路程需要乘坐罗林冈运输车。其中有一位来自地球的客人,多里安博士,是位物理学家和工程师,一看就知道是个找麻烦的。路上,卡车翻了——那个傻蛋司机想抄近路一结果,风景看不成了,头灯也给砸烂了。我们派了两位党内成员为他驾车,结果可怜的多里安博士在一座尚未封顶的浮石圆顶小屋里待了七十二个小时,缺氧加上过量的辐射,最后他病倒了,不得不被送回月城。

 

其实,让多里安博士四处看看也无妨。即便看了,他也发现不了我们的含糊其辞,注意不到我们所说的位置与我们实际所处的位置之间的偏差。哪怕没有太阳,也没有几个人会穿着增压服去看星星;哪怕看了,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如果没有帮助,没人能确定自己在地面的方位,除非他有相关仪器,而且懂得如何使用这些仪器,同时他还必须有对数表以及计时工具。即使用最原始的办法,至少也得有八分仪、对数表和一块精密手表。所以,我们甚至鼓励客人到地面上去看看。当然,如果有人带了八分仪或者类似于八分仪的现代仪器,他肯定会意外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