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5页)

缱绻深吻,一夕温存。

此战终了,天下太平。

等次日,凌冽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乌宇恬风到底说了什么时,他人已经被欺负得浑身酸软,躺在中军软榻上,根本连支起腰都难。

听见他闷哼,守在旁边的小蛮王便殷殷凑过来,替他揉腰捏腿、垫上软枕,端来蜜水——

“哥哥喝,甜甜水。”

凌冽横他一眼,好个全然熟练工。

听闻战事已定,江南不少官员、高门大户都匆匆启程,连夜赶往京城,城外的官道和水道上挤满了车队和船只,但定国公尹元却严令不许他们进门——

这帮人在遭逢国难时溜得比谁都快,如今安定了,又想回来当他们的老爷、做他们的太太——哪有这般便宜的道理?

定国公着手下两个膀大腰圆、黑面虎目的将领上城楼,直言城内事未定,请诸位稍安勿躁。

他们手中拿着长刀宝剑,自横刀立马,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定国公原还想请凌冽来共商大事,但去请北宁王的人来回三次,都说北宁王劳累未起,惹得老国公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负气直言“不等了”,“日后别想再要我的回信”!

手底下将领们暗笑,在心中多少知道他们老将军就是孩子脾气。

定国公将擒获的戎狄俘虏分派给翰墨,由熟悉北地情况的他押送往云州和东北大营,云州和东北两地苦寒,这群肆意侵杀汉地的外族,也该为重建两地的防御工事、防御城墙添上一份力。

朝中文武、京中高门,在大敌当前时,高下立判——

舒家因叛而诛,龚家仓皇南蹿。

段家是舒家姻亲,关键时刻却能留下来断后、开仓济民,家族虽在逃亡路上死伤惨重,但不少留在京城生还的百姓,还替他们守住了段家的宗祠。

沈家虽随流民撤出,却总在后方支援,调配了粮草、钱粮送给军队,还将族中的几个药铺的药材分发给百姓。那名曾与舒明义议过婚的沈家嫡小姐,也在江南专营了一间女子学堂。

江家随尹元北上,族中子弟皆参军,遇战骁勇,立下战功赫赫。

尹元看着城下的江东子弟、京城百姓,最终不问出生、论功行赏。

也是到了此刻,众人才发现舒明义不见了。

舒明义虽为舒家人,但一路走来深明大义,逢战必拼命,不仅是定国公和汉人士兵,就连蛮国勇士都对他敬重三分,只是尹元担心百姓迁怒,故意没有当众封赏他,而是准备私下授将予赏。

结果在军中寻了三道,都没见着舒明义。

问了王亮,他也说在攻城后就分开了,只知道舒明义在安定门下待过一段时间。

而舒明义身边的亲卫,也只说小舒将军在城破后,主动留下来断后,战局混乱,他们忙于应付戎狄勇士,没人看见舒明义到底去了何处。

元宵等也跟着归京的百姓们上京,拿着定国公府的文牒,通过重重封锁进入京城。

……

这些消息,凌冽是靠坐在软垫上听羽书一一禀报的,除此之外,羽书还带来了满面焦急的季鸿,由他带来了关于“简先生”的下落——

原来,昨夜他们离开祭龙山后。

也不知是谁透露了简先生的身份行踪,让流民们得知他就是挑起了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躲藏在寺院中的多是京中的妇孺老弱,她们听着这个消息,便三五成群地跟着简先生下山,在山道上故意发出怪声音吓他。

深夜山中无光,那哀嚎和惨呼让简先生头皮发麻。

他心神一乱,脚下就踏空,整个人顺着青石板铺成的楼梯就滚落。

妇孺们见他滚下山,也没有深追,只是手挽手地站在山林中,目光空幽地看着那静默的黑色山川。

跟着简先生的暗卫们本想上前相护,但羽书留下的王府影卫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就将这群人制住。倒是那简先生滚了一遭,神志清醒不少,他强撑着从泥地中爬起,似乎还想回京去完成他未尽的大业。

但走没有多远,就被一个小孩丢了石头。

简先生回头,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凶神恶煞地盯着他,身边还有只瞎了眼的癞皮狗。

小孩见他转过头,害怕地缩缩脖子,最后想到什么,又挺直了腰背,恨恨看向简先生:“……还、还我娘命来!戎狄狗!”

他说完,身后那条狗还似模似样地叫唤了一声。

简先生看着小男孩,忽然嗤笑一声:娘?命?戎狄?

他摇摇晃晃往前,“……搞搞清楚我是谁,我不是戎狄,我是六皇子,是尊贵的六皇子——”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根本不听简先生的喃喃自语,他俯身下去又捡起一块小石头,狠狠砸向他:“戎狄狗!”

他身边的狗也狂吠起来,吸引了不少躲在城外的百姓,那群百姓多少是见过简先生的——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被戎狄簇拥着进城。

小孩子的石头,只是一个开始。

往后,简先生身上被砸上了更多的东西——针线盒、锄头柄,愤怒的百姓从一个到五个,最后越来越多。无论简先生说什么,他们都认定了他就是戎狄、就是恶首。

他只有一个人,可围拢上来的百姓却有数百人众。

女人小孩没法揍人,便暗中下黑手,不是这里掐一个印子,就是那里啃下一块肉。

简先生被愤怒的村民围在中间又是踢又是打,他们没有兵刃,菜刀小刀都没有,最后是用路边捡起来的圆石头砸,一块块追着砸,砸到人动不了了,才有几个年轻胆大的,拖着那不成人形的尸首、丢到了城门口。

季鸿说完这些,搓了搓手,有些无措,“……是我失察。”

羽书心说他迂,但也不能真让好友一人担责,便也跪下,“属下也有错。”

凌冽看看他们,想开口说什么,结果张口就是嘶声,他顿了顿,最终闭上眼睛,烦躁地拧了小蛮子手臂一把,乌宇恬风“嗷”了一声,却福至心灵地代替他说完剩下的话:“……二位起来吧,哥哥不怪你们。”

等羽书和季鸿两个起来,乌宇恬风又操着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道:“他活该!中原这么多人,都因他的一己私念惨死,还令数以十万记的百姓颠沛流离。这人勾结外敌,身份又不明,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季鸿:“……”

羽书忍了忍,最后别过头去闷闷笑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凌冽深吸一口气,抬手挡住眼睛——

算了,小蛮子说的也不错。

即便让羽书这个起居注来写,多半也是表达这样的意思。

只是,“六皇子”凌冿已经在史书中被父皇抹去,简先生也不过是个外族恶首,要记录,也不过是草草一笔,记个乱石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