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3/3页)
可惜她的刀似乎已经被丹绮收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祝枝寒问。
到了这个时候,她们撕破脸皮,她彻底陷落在丹绮地盘的时候,丹绮终于肯吐露一些实情。
“不久,数天之前。在花雾影前来的时候。”
祝枝寒缓缓拧起眉:“她也在这儿?你们联合了?”
“我们联合了。”丹绮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太情愿,“为了护住你,我们不得不联合,尽管我很看不惯她。”
她话音一转,“不过,我不会让她知道你在这儿的,这样你要忍受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了,好不好?”
就像一个母亲对着和她关系变得一片狼藉的孩子,带着几分苦涩,她柔声问好不好。
祝枝寒冷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原来你也知道你让人厌憎。”
丹绮像是被这句话伤到了,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抱歉。”
“什么?”
祝枝寒以为自己听错了。
丹绮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嗓音有些哑:“抱歉。”
祝枝寒不理解,于是试图从丹绮面容上捕捉到一些答案。
丹绮有些仓促地背过了身,像是无法直面这样的目光。
片刻后,祝枝寒问:“你在为了什么说抱歉?”
过了一会儿,缓缓的,丹绮说了一个故事。
因为天道的缘故,她模糊了对象和名称,但祝枝寒知道,这就是在她们身上发生的故事。
“从前有个丹师,她自视甚高。”
“因为天资不错,在炼丹一途上,这个丹师从来没有遇到困难和瓶颈,就算有,过了一段时间也就解决了。”
“丹师开始觉得无聊,于是她进了藏书阁的秘阁中,甚至翻看了不被允许的禁典。”
烛芯烧得太长了,发出劈啪的声响。
祝枝寒眼皮跳了跳。
丹绮略微侧过身,祝枝寒可以看到女人的侧颜,女人脸上露出一个半是自嘲的笑。
“说是禁典,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唯一吸引了丹师注意力的,是后面的几个残页,上面记述着玄灵体,却只记述了一半,剩下一半被人为的撕去了。”
“你知道的,这种残缺的东西,本就吸引着人去探寻。丹师放下了禁典,却默默把有关的记述记下了。”
“然后在一段时间之后,某个不得不参与的应邀中,仙盟举办的大选上,她遇到了一个……天生雪发的女孩。她知道,这是玄灵体的特征。”
“这不是上天的指引和馈赠吗?当时女人这么想着,打破了不收徒的原则,把女孩领进师门。”
玄灵体,一个被记载着的、几乎是鸡肋的体质。
很难用于修炼,对于杂学倒是有几分裨益,这种体质只能作为败者、作为残渣拜倒在名为修炼的漫长仙途中,成为千千万微不足道的灰尘之一。
那么她把女孩带进门,让女孩为她的研究献出可贵的助益,反而是让女孩生命焕发价值啊?那时的丹师是这样想的,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祝枝寒听到这些时,心中已经没有波澜了。
她冷静地看着丹绮:“我当时以为你是忙于……”忙于减少这种体质的弊端。
太可笑了,她说不出口。
“不是的!”丹绮哑声说,“开始是为了研究,但后来我是,我是真的……”
丹师用研究器物的心态面对着女孩——最初的时候是这样的。
丹师很擅长拿假面应付其他人,温和的、又充满距离的,对待女孩也是如此,并非刻意饰演什么。
但一段时间以后,女孩也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反而拿她当一个可亲的长辈来对待。
女孩太乖了。
丹师以为把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带在身边是很头疼的事,甚至想过了,可以看在是试体的份上多几分耐心,但女孩那么乖。
从来不闹腾,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叫她做什么事就会去做,学东西会去学,疼了也不会喊疼,只是默默忍耐。
在丹师看过去的时候,女孩会笑,浅浅的笑,轻声说‘师尊’,像是单纯因为看到丹师而开心似的。
原来养小孩也不是一件很烦的事。
看到女孩,丹师偶尔会忽然升起这个念头。
但很快她又想起来,她不是在养小孩,她只是……短暂的和一个试验体相处在一起。
没必要投注太多注意力。丹师这样想着,继续埋头于自己的研究中。
但她似乎忘了,如果只是一个试验体,没必要教给女孩那么多学识,也没必要把女孩介绍给自己的老朋友,以带着些炫耀的口吻。
可她当时没有发觉。
等她发觉自己有些动摇的时候,已经过了数年。
某个意外的契机,她看清了女孩在她身上留下的影响。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她开始慌乱了。
一般来说,面对这种情况她会把给她造成影响的东西处理掉,可她这次莫名的下不了手。
于是她下意识选择了远离。
丹师告诉女孩,如今人间正逢乱世,她要去人间游历。
可这场游历并没有让她的心静下来。
她救了一些凡人,也赢得了一些凡人的赞誉,但那些只让她感觉更加烦躁。
某天,她遇到了一对双生子,那两个小孩很小,也就五六岁的年纪。
丹师想起了女孩。
她走了之后,峰上就只剩下女孩一个人了。女孩会不会孤单?
本着这样的心思,丹师莫名其妙把两个小孩带了回来,带到了峰上,给他们起了名字,收了徒。
然后把他们交到女孩手中,被女孩看了一眼,便又像个狼狈的逃兵似的,离开了药宗。
丹师常常会翻来覆去的反思,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呢?
她觉得可能自己过去从来是孤零零的,看不上谁,同样也不会允许谁近身,所以和一个人相处得久了会受影响。只是因为新奇而已。
但她又置换思考了一下,如果把女孩换成其它的什么人,比如那对戒备如狼崽的双生子,再比如娇生惯养大的吵吵闹闹的小孩,她觉得自己未必能忍受。
为什么呢?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困扰她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比那几页被撕下去的禁书缺页还要复杂困难。
很久以后她才恍然明白问题的答案,但那时已太晚。
祝枝寒不带感情地评价:“听起来是个发展还不错的故事,但我听过这个故事的结局,似乎不是这个走向。所以后来呢?”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