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4/4页)

言济玄侧目,看了一眼身侧静静肃立的卫横戈。

在他们面前,用符文与神级灵石组成的阵法已经布置好了。在复杂的阵法正中,静静悬浮着那枚普天之下只有一株的六脉仙草,徐徐散发着圣洁的金光。

商骜已经离开多时了。方才有人匆匆来报,说璇玑仙尊从有崖殿消失之后,商骜便匆匆赶去,将他与卫横戈留在了这里。

他知道,这是因为商骜不信任他。

这几日来,他与商骜昼夜不眠,就是在按照古籍上的记录,布置六脉仙草的炼制阵法。这阵法非比寻常,非但所需的符文材料极其苛刻,并且在阵法启动之时,需要炼化之人灌注自己的精血与真气。

这便是将此人的性命都系在了法阵之上,因此,在炼化阵法开启之后,情况何等凶险,是谁都不知道的。

今日,此阵刚刚完成,商骜就被叫走了。为了防止他有任何异动,商骜特意将卫横戈留下来,就是为了看管他。

言济玄倒也理解。

商骜多疑,这是天下修士们的共识。正因如此,他身边常年没有活人,全凭着鬼修们来运作庞大的鄞都。而他言济玄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修士,能够出现在商骜身侧,全然是因为沈摇光。

商骜能

够放心让他医治沈摇光,是因为有他亲自在侧监视。但是而今需要商骜亲自将精血与真气投入到阵法之中时,他便对言济玄不再放心了。

言济玄明白,这是因为商骜从来都认为,只要是仍有思想的人,那便是危险的。

他并不否认,也很少置喙旁人的观念。但是这一次……

沉思片刻,他开了口。

“卫将军。”他说。“我有一事,思虑良久,还是想同你商量。”

卫横戈侧目看向他,没有言语,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仙草炼化,凶险异常。”他说。“九君不许我在侧,我明白原因,却只怕其中会生出异变。”

“你怕九君有危险?”卫横戈问。

言济玄点了点头。

自然,不是因为他与商骜有多深的情谊,而是他知道,他想做的事情,只有商骜能做。若是商骜出了意外,那么他这么些年替商骜为虎作伥,便全都白费了。

因为害死他师尊的仇人,而今站在修真界的权力顶峰。他便是想见到一面都难,能杀了他的,只有商骜。

卫横戈沉思片刻。

“几率有几成?”他问。

“致死的几率并不存在,毕竟九君修为深厚如海,即便炼制的是洗精伐髓的丹药,也不可能使九君力竭。”他说。“但九君内息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

他与卫横戈说得很直白。他也知道,卫横戈魂魄不全,但丢失的却全是人性之中的不稳定因素。他不会生气、也不会发怒,反倒更加冷静,与他讲话也不必有什么弯绕。

卫横戈看了他一眼。

“九君从不许你置喙这个。”他说。

“所以,我才私下告诉卫将军的。”言济玄缓缓出了一口气,道。

卫横戈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共事多年,他对言济玄是放心的。但他从无法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九君,因此从来不提。

“你是有什么办法?”卫横戈问他。

“这么多年来,我便是连九君的经脉都未曾探知过,自然不知该如何疗愈。”言济玄说。

卫横戈皱了皱眉,似是不知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提及此事。

便听言济玄接着道。

“但我想……若到时,九君真的到了失控的时候,还请您想想办法,让九君见一见璇玑仙尊。”

长久的沉默在密室中弥漫开来。

他们都知道对商九君来说,璇玑仙尊是怎样的存在。但是,他们既知道仙尊能给商九君带来多大的能量,同时也明白对商九君来说,仙尊是怎样珍贵的、不可损伤分毫的宝物。

许久,卫横戈缓缓说:“九君下过命令,不许让他有任何能伤到仙尊的可能。”

言济玄看向他:“那九君自己呢?”

二人在昏暗的密室中对视着。墙壁上的火焰无声跳跃,神草的圣光照在他们脸上,圣洁又冰冷。

“九君自己,也是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言济玄说。“他对你下达了什么命令,我也是听见了的。”

卫横戈神色冷凝地垂下眼去。

商骜是说过,他若是有什么意外,便将鄞都的剑交到沈摇光手里。到时候无论他愿不愿意,也要将他的血滴进剑里,从此,便由沈摇光接管鄞都,叫他们以性命相护。

卫横戈也知,即便是为了沈摇光,商骜也不会轻易赴死。但是,他也的确想好了全部的后路,交代好了他的身后之事。

卫横戈许久没有言语。

“我知道,你们护得住璇玑仙尊。但九君死后,还能有谁为他被毁去的修为奔走,又有谁能够接下治好他的重任呢?”

自然没有人,他们只是一群听命行事的鬼罢了。

卫横戈看向言济玄。

“我知你与九君结下血契,行事只能听命于他。但想必你也能感受到,九君和仙尊的性命,从来都是结为一体的。仙尊若出事,九君定然活不了,但若九君有意外,也没人再能护得住仙尊了。”

“……那么,言先生说了那么多,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只望到时,若到了九君无法独自支撑时,你能同我想想办法,让仙尊知道。”

“仙尊会帮我们吗?”卫横戈不解。

毕竟,他们身边的人不但知道仙尊对九君来说何等重要,却也知道仙尊何等厌恶九君。

听他这么问,言济玄的心中也浮现出了沈摇光当日与他交谈时、提及商骜时的冷淡神色。

那双清冷的眼,干净剔透,静静看向他时,像个目下无尘、谁都不会放进眼里的上界神祇。

言济玄觉得,他也应该是心里没底的。

但是,他却又不由自主地开了口,不知为何,语气中竟有种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自信。

“会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