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公主(第4/6页)
崔德妃坐在皇后席旁,笑道:“公主既然喜欢大周的诗词,不如往后留在京城,专门为你请一位夫子教你?”
阿依月唇角微抿,似明白这个“留”含义深刻,面上迟疑的很,但很快,她将酒盏一放道:“我喜欢大周,我愿意留在此,留一辈子都好。”
“阿月,不得胡言——”
施罗也看出她有了醉意,可阿依月闻言只看向他道:“哥哥们的祈望自然便是我的祈望,不是吗……只是……”
她话锋一转看向贞元帝,“只是我们进献了阿赞曼,南诏国中便失了庇佑,陛下可能想想法子,让南诏不再为水患所祸?”
阿依月清亮的声音震得殿内一静,一时所有人都看向了贞元帝,施罗和蒙礼此时也未拦阻,似也想听听贞元帝是何答复。
贞元帝淡笑,“南诏水患,确令朕也十分忧心,你们此番来京不易,先多住些时日,朕或许能为你们寻到解困之法。”
此言虽含糊,倒也给了希望,阿依月不敢多言,一时规矩起来。
宴过三旬,殿外响起了簌簌之声,太后离宫时久,此刻困顿道:“哀家真是不经事了,这会儿便眼皮打架了,皇帝,眼瞧着下雪了,哀家便先走一步。”
贞元帝忙站起身来,“恭送母后——”
众人跟着起身礼送,待太后披着斗篷行至门口,殿门一开,外头果然朔雪纷扬,侍婢们前呼后拥着将太后送走,郑皇后忧心道:“雪下的大,陛下,我们也早些回宫吧,雪大路滑,又是在园子里……”
夜宴已酣,贞元帝也不留恋,“罢了,今日便散了吧,琨儿玥儿,你们送他们回馆阁。”
帝后与宫妃们起驾离去,其他朝臣命妇们也纷纷退走,秦璋懒得与人争路,出了殿门在西侧廊道上躲雪,秦缨站在一旁,只见谢星阑在人群之中一闪便没了影,竟不曾往她这里看上一眼,秦缨心间漫出丝古怪,眼前的园林雪景都失了韵味。
南诏使臣皆住在未央池中,阿依月走出殿门,望着漫天纷扬的大雪,却也朝西边来,这不是回馆阁的路,可急坏了侍从,蒙礼见状道:“没事,她随性惯了,跟着她,让她玩会儿雪吧,我们先回去便是。”
蒙礼一行往东离去,阿依月却没来秦缨所在的廊道,而是径直往积雪的中庭而去,她沿着雪地往西北走,口中念念有词,没多时,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秦缨吓了一跳,隔着绿树,却看不清她怎么了,便道:“爹爹等我,我去看看。”
秦缨沿着她脚步往北走,没多时,便听见阿依月的轻喝——
“月亮是南诏神物,在你们大周,一个小小宫婢,也敢叫这个名字?你们周人说话好不敞快,连你也不叫我如意——”
秦缨快走几步,便见阿依月带着侍婢站在一株梅树旁,她一把抽出腰间的软鞭,抬手就朝地上跪着的两个宫婢抽去,一个侍婢痛叫出声,另一人却瑟缩着肩膀一声未出,秦缨连忙道:“公主且慢——”
阿依月停了手,回头见是秦缨,眉头高高挑了起来,“是你!”
秦缨走到跟前,“公主息怒,是她们冒犯了您不成?”
阿依月尚未说话,那痛叫的宫婢先求救道:“县主饶命,奴婢们是云韶府的乐伎,适才宴席散场,奴婢们要从此回宫中去,却不想与公主撞了上,奴婢们告罪,报上名讳与司职,没想到公主更生气了——”
廊上的昏光映在雪地上,正可见地上落着两只玉笛,确是宫伎之物,秦缨知晓了内情,便道:“原来如此,是她们唐突了,公主适才那两鞭子,便算对她们的责罚可好?天气严寒,她们衣裳单薄,实也是可怜之人。”
阿依月撇了撇嘴,“饶了她们可以,但我要她改掉自己的名字!”
她用鞭子指着那始终趴在地上之人,秦缨也狐疑看去,“改名字?您要她改掉什么?”
阿依月轻哼,“我要她改掉名字里的‘月’字。”
秦缨无奈,适才只觉阿依月天真烂漫,可没想到离了贵人们,她对下人甚是骄纵,秦缨试图解释,“公主,月亮在南诏是神物,但在大周,只是——”
“旁人也就罢了,可她一小小宫婢,怎配与我一样名字?”
阿依月不甘,秦缨秀眉微皱,只好道:“你抬起头来,你全名叫什么?”
那宫婢缩着身子,肩背纤弱,撑在地上的指节已被冻得通红,秦缨心急,倾身想将人扶起来,可刚碰到肩膀,她猛然抬了头。
对上那怀着嫉恨的目光,秦缨一怔,“是你,你怎会——”
“我怎么会?我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这张清秀面孔如此熟悉,可昔日娇弱惹怜之态,已被疲惫与沧桑替代。
秦缨怎么也没想到,被阿依月为难之人,竟会是卢月凝。
她离京之时卢家的案子尚未判罪,未想到月余之后,卢月凝竟入了云韶府。
“你被充入云韶府了?”
面对秦缨惊问,卢月凝惨笑一声,她将眼底嫉恨隐去,又俯下身,“奴婢拜见县主,还请县主为奴婢们做主——”
秦缨瞠目片刻,很快定神道:“你们先起来。”
她看向阿依月,“公主不喜欢的话,她以后就叫凝儿,还请您莫要为难她们——”
阿依月还要再说,秦缨柔声道:“您还要请求陛下为南诏解决水患,何必要为了这些小事横生枝节?倘若您以后真要留在大周,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不是吗?”
阿依月唇角紧抿,看看她们,再看看秦缨,终于道:“好,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们走吧。”
卢月凝捡起笛子,拉着身边宫伎站起了人,那宫伎还要行礼,却被卢月凝拉着离去,阿依月看着她们的背影道:“那是你的仇人?”
秦缨失笑,“这倒不是,只是旧识罢了,她本也是高门贵女。”
阿依月兴致不高,收起鞭子道:“我知道你比男子还会探寻凶案,明日我去你们府上寻你可好?你若是要办差,我也可随你,我想看看你这样的大周女子是如何当差的。”
见秦缨一副拒绝之态,她又道:“你不是说多一个朋友也是好的吗?适才我听了你的话放走她们,你难道要出尔反尔?”
秦缨被她强词夺理绕得哑口,阿依月却一锤定音,“就这样说好了,雪太大了,你快回府去吧!”
她转身便走,秦缨实在哭笑不得,待回到秦璋身边,立刻问道:“爹爹,卢家的案子定罪了?我适才看到卢月凝成了宫中乐伎。”
赴宴的人已走空,秦璋这才带着秦缨朝外走,又道:“九月末定的,她父亲被判了斩刑,卢氏其他人判了充军流放,她成为宫伎虽有些屈辱,但至少比流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