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公主(第5/6页)
父女二人出门,待上了马车,秦缨才叹道:“这个季节流放,凭她的身子,的确凶多吉少,只是未想到回来第一日便遇见了。”
秦璋道:“从前朝开始,便有罪臣之女被充入教坊的规矩,做乐伎还是好的,许多小姑娘甚至要流落风尘,你千万莫要为此自责。”
秦缨心腔微热,“您放心,这一切皆有法理可依,况且,犯错的人许连悔恨都无,伸张正义的人又怎要因她们付出代价而自责?女儿只是感叹人生际遇变幻。”
秦璋抚了抚秦缨发顶,“好孩子,我们回家——”
车轮辚辚而动,外头风雪呼号,马车里却暖意融融,秦缨说了办差之行,轮到秦璋说起府里之事,在秦璋絮絮之声中,马车也离侯府越来越近。
时隔月余归家,白鸳比秦缨还要高兴,刚进府门,秦广便上来道:“县主的行礼都送回您院里了,但冯聃说有部分是您带回来的礼,便放在前院未动。”
秦缨一听忙道:“爹爹快来看看,其实也没什么礼,都是路上沿路收的特产,后来去了江州,谢家大小姐临走之时又送了些——”
秦璋哪里稀得这些东西,但因是秦缨带回来的,便来了兴致,他拆看一样,秦缨便讲一讲来由,这些地方官员的殷勤与讨好,也令秦璋哭笑不得,没多时,秦缨忽然看着一个包裹道:“这是何物,不曾见过——”
白鸳便道:“县主记得在慈山县渡口取了行李?好像是楚州刺史那边备下的,皆是些珍奇药材,打开瞧瞧便知。”
秦缨拆开,入目便是一根蜡烛粗的山参,不禁扶额,“真是防不胜防。”
秦璋此刻疑惑道:“慈山,便是那个县令被害之地?”
秦缨颔首,“是我们南下第一站。”
说着,她又从包裹之中取出两只锦盒,“父亲,此物乃是香膏,或许对您修道有益,听闻是百花百草精华炼制而成,您可试试——”
秦璋又生疑惑,“百花百草膏?”
秦缨听出不对来,“您知晓此物?”
秦璋颔首,“前几日城中也有人在贩卖此物,听闻正是前次南下的段柘与郑钦带回了此物,后来发觉此物甚好,令人南下采买,也不知哪个商贩知晓了此事,便命人往南方开了一条运送此物的商道,一时世家争相抢购,尤其是爱好香道者。”
秦缨啧啧称奇,“段柘与郑钦看着也不似喜好香道之人啊,此物真有如此神效?”
她掀开盒盖轻闻了闻,只闻出一阵草木清香,便随意道:“南边早已流行此物,京城是物以稀为贵罢了,父亲不喜欢便不必用,给其他随从用也可,您看这块墨玉,这是谢家大小姐准备的,给您刻个镇纸如何?”
秦璋笑开,“女儿说好便好……”
至二更时分,秦缨才回房歇下,一路的舟车劳顿,在沐浴后疲惫至顶峰,秦缨倒下便睡,再睁开眼时,外头东阳初升,雪光晴照,秦缨愣了愣,这才想起已经归家,她在松软的床榻上滚了滚,利落起身去陪秦璋用膳。
外头霜雪连天,偏厅内却暖意如春,父女二人多日未同用早膳,秦璋自要等她,等上了膳桌,秦缨一边吃饭一边道:“此番去江州,才知谢家真是累世官宦,谢大人的祖宅阔达煊赫,其他几府虽没落,却也家底极厚,若是他父亲母亲尚在,谢氏必不比京城一众世家差。”
秦缨才从江州回来,有此感叹十分寻常,秦璋不以为意道:“那也不一定,当年他父母出事,便是因他父亲辞官回乡,若不辞官,或许还没有那船难。”
秦缨便道:“当年此事闹得很大?”
秦璋叹然:“当年他父亲辞官便惊呆了众人,后来消息传回京中,自然人人都要为这惨剧扼腕,整整一家人啊,若非谢星阑那孩子命大,他们便算是灭门了。”
秦缨点了点头,接着说:“女儿此番去谢家,倒是知道了先谢大人画技一流,他府中还有颇多藏画。”
“当年的谢正瑜——”
秦缨所言勾起了秦璋的回忆,他语声悠长道:“真是惊才艳艳,当时人们都说,他即便辞官回乡,往后也必成一代大家,他临走之时,我记得还有许多士子去送他,还有人早早与他定画……”
“父亲可有他旧作?”
此问令秦璋笑起来,他摇头道:“我的确动过心思,可那时候,他已经在替陛下作画,他的画笔被称为御笔,又岂能谁求画都给?便是到如今,宫中还存着几十张他为陛下做的肖像画呢。”
秦缨听至此,心头微动道:“爹爹,府中可有纯净无暇的琉璃?”
经过谢府的案子,秦缨才知这世道已有无暇净琉璃,秦璋闻言看向秦广,秦广忙道:“府中没有,但小人知道哪里有卖,听闻价值不菲,县主可是要?”
秦缨点头,“您帮我买一块茶盏大小便可。”
秦广笑呵呵道:“好,县主从前只喜欢玉石,如今竟喜欢琉璃了?”
秦缨神秘一笑,“我有用处。”
不管秦缨要做什么,秦璋都是有求必应的,早膳还未用完,采买净琉璃的人已经出了府门,而秦缨用完早膳,便陪着秦璋论道,好生补了补月余未尽之孝,眼看着日上中天,冰雪初融,门外忽然来了脚步声。
侍从道:“县主,有人求见——”
秦缨心底“咯噔”一下,“是南诏公主?”
侍从愣了住,“不,是一位姓陆的姑娘。”
秦缨大喜,“是柔嘉,父亲,我去见她……”
说着话人已出了门,秦缨脚步如风,到了前院,果然看到陆柔嘉披着月白斗篷站在檐下,秦缨喜道:“柔嘉!”
陆柔嘉亭亭转过身来,眉眼间亦是欣喜,“县主!得知你回来了,我立刻上门了!”
秦缨上前拉住她,直往清梧院去,“来得好来得好,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你不知道,你给我的药此番派上了大用处!”
秦缨语速极快,直听得陆柔嘉目瞪口呆,等进屋子落座,她才惊道:“那村中人竟如此大胆?”
秦缨应是,“那里与世隔绝,愚昧滋生邪恶,总之幸亏你有先见之明了,你呢,这月余如何?可有了神医之名了?”
屋内烧着地龙,陆柔嘉便褪下斗篷,又从玲珑那里取来两本文册,“我未成神医,不过呢,未负你之所托,这本毒理与药理的簿册,算是初初有了模样,你且看看,可是你想要的那般?”
秦缨惊喜得紧,忙翻开一本细看,刚看了十多页,便道:“柔嘉,你有如此学问,端该入太医院做药理博士才是。”
陆柔嘉温婉道:“你此前说,只是为了方便仵作验尸断案所用,但真统总起来,便觉名目实在繁多,后来请教了父亲和叔伯们,这才万全了些,成药理博士不敢当,但为仵作所用当是足够了,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说此番入京的南诏,便有诸多毒草毒物,若有新发现的,再行补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