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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俊嗷了一嗓子,声似野兽,受惊的野兽。那个状态是演不出来的,是真害怕。这不是恐怖片,却比满屏血浆的B级片还吓人,因为死人是真的。我们干刑警,虽然跟尸体的交道打得多了,但每每进入犯罪现场,心理也还是得经受考验。
真见了死亡惨状了,刘俊扛不住了,这会儿开始高喊:“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说,我说!”
夏新亮把照片收起来,刘俊还在打哆嗦,与之前的高声叫喊不同,他蚊子声似的对我说:“我……我去嫖娼了。”
啥玩意儿?我嘴肯定都气歪了。
他招了些啥呢?他说当天晚上他去昆仑那条街了。昆仑一条街我们清楚得很,“鸡窝”嘛!他去嫖娼为啥不一开始就说?
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他为什么不说?是因为他去昆仑一条街找人体验特殊玩法了,一起去人家里了,刘俊说他想尝试一下,寻求新鲜感、刺激感。
“你玩儿得挺野的。”
夏新亮的崩溃跟我如出一辙。
我俩从审讯室出来,一个眼神的对视,就看出了彼此的挫败感,刘俊八成没在扯谎。然而,为了证实他说的是真的,我俩可真犯难了。昆仑那么多人,那么多女性、男性,我们上哪儿找这个人去啊?找不见就无法确认他说的是真的。
“师父,咱俩开拔吗?”
肯定得开拔啊。问题是,昆仑那地方那么些“鸡头”,这是谁家的货啊?贸然过去查万万不妥,你直不愣登一去,昆仑一条街都认识你了,人都跑了,你找谁去?那儿根本就是流动人口大本营,峰值时候一千多个小姐不在话下。
“先别拔,我找外援吧。指着咱俩,一是人手不够,二是狗屁不通。”
“我记得师父您懂这方面啊……”
“我?也就糊弄糊弄你还行。”
时间不等人,也顾不上这都11点多了,我一个电话给我师父打过去了。这白花花的时间全叫刘俊给耽误了,且显而易见,接下来这一宿还得耗在他身上。
师父听了我这边的情况,给指了条道——“这事啊,你找政委,他原先手底下有个特情队,他们肯定能帮上你。”
三更半夜我不仅把我师父挖起来,扭脸儿又骚扰上了光明队长。光明队长给了我一号码,说对方叫文君,现在在档案室。我认真搜寻了一下记忆,文君?有这么个人吗?长什么样子?
一片空白。
但想不出来也不奇怪,一是他是光明队长的手下,岁数肯定不小;二是特情科因为工作需要,本来就神神秘秘的。我从前搞缉毒工作的时候,接触过几个特情科的人,他们只是给我牵线搭桥,主要还是跟他们手里的特情人员合作。后来不让搞特情了,特情机构就解散了。这局里老人儿都知道。
“哎,夏新亮,你老混档案室,他们那儿有个叫文君的男的吗?”
“那儿就没人。”
“哈?”
“我就没见过什么人,除了后勤一小姑娘。”
我挠了挠头,给文君把电话打了过去。起先没人接,后来又占线,再打过去还占线,等了一会儿再拨,倒是接了,先是传来一阵“妈妈妈妈……”,然后是一把清亮的女声:“喂?”
我一愣,有那么三秒钟吧,我试探着问:“我找……文君?”
“咳,刘队是吧?我是文君,刚才老大给我打电话了,我往回给你打,占线了。”
我把情况这么一说,问:“这个案子您能给帮帮忙吗?”
半小时之后,她就来了,直接来的队上,给我惊讶坏了。
我本以为这个文君同志是个上岁数的男领导,结果她是个女的不说,打眼儿一瞧我感觉她连三十岁都没有。这不科学啊!光明队长手底下哪儿有这么年轻的人?那都是跟我师父同辈的才对,头衔没有低于正处的。
文君这打扮也十分“洒脱”,里面穿一个简单的睡衣,一看就是睡衣,分体式那种,背心短裤,外面披了个长衬衫。
“您……您不先换个衣服吗?”夏新亮试探着问文君。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多尴尬啊!我经常想把夏新亮那嘴缝起来。
“您什么您哪!”文君兜头给了夏新亮脑袋一下,“我啊!你大姐大!”她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把长发从两边儿拨弄开,一手抓一边把头发往上那么一攥,弄成“哪吒头”的样子,“你小子跟这儿干吗?”
“啊啊啊啊!”
我还很少见夏新亮这么不淡定,吼了他一句:“别叫唤,有话说话!”
“这是档案室那后勤小姑娘啊!”
我瞧瞧文君,再瞧瞧一脸懵懂的夏新亮,我也是信的。尤其刚才她比画的“哪吒头”,那都是幼儿园小朋友扎的发型。
一路开车往昆仑一条街走,夏新亮给文君说具体情况——我们要抓一个人,没有电话,什么信息都没有,就知道是叫彤彤。
这说得也算是言简意赅,就是这么一说,怎么显得我俩这么窝囊废呢?我都想照着夏新亮那小脑袋壳儿来一下儿了。刚才她怎么挥巴掌来着?挺有气势挺带劲的。要说这一点上还是女同志好,我心想,她一个女同志挥拳抡巴掌就不显得像欺负人了。现在队上有严格规定:不能随便跟小同志动手,自己徒弟也不行。想当年我师父打我打得多带劲。我倒是不想打夏新亮,欠打的是李昱刚。
我正脑内欢乐着,听见文君给我们普及专业知识了:“昆仑一条街啊,首先要确定的不是人,是位置。树坑与树坑之间,每个人都有数儿的,都是鸡头在罩着。一到三之间是谁的,四到五之间是谁的,谁来这儿找了人之后,鸡头要收钱的。同时鸡头还负责人走了之后把车牌号记下来,要把钱核对上。”
“夏新亮,你给昱刚打个电话,让他问问刘俊。文队,见谅啊,我这草台班子才组起来,手底下没仨人儿。”
“没事,不急,这会儿那些人也才出来干。哎,你风挡前面那一次性筷子递我一下儿呗。”
我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回手递给了她。这还是上回给孩子们打包吃的落在车上的。我的车现在用乱七八糟形容那是一点不为过,啥都有,筷子算啥?从零食到书包一应俱全。
从中视镜里我看见文君拆了筷子包装,啪那么一掰,然后手持一根三下五除二就把长头发给盘起来了。你还别说,这会儿五官面貌都露出来,我发现她是个美女。脸上半点儿不施胭脂,纯素颜都瞧得出来是美女。
“文队,你是特情方面专业搞卖淫这条线的?”
“我们从前叫‘组对’,组织犯罪对策科,‘反黑’下头的,我一直负责这方面。我听你叫我文队十分难受,你几几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