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杀”(第11/14页)

走了去哪儿了呢?按时间分析,她确实是回家了,跟宋新华报警说她人车走失的时间对得上,可最后却是连车带人全没了。

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

说实话我真有点蒙圈。起先我们被困在这个“遗产纠纷”里,接着又走进“亲夫杀妻”,现在又浮现出“自主失踪”的可能性。现在可倒好,她要是真想“被失踪”,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地点?就说要回去接狗吧,可她还有四幅画没卖,还收了别人的订金,怎么就这会儿要失踪?要不是我们去,恐怕现在要买画那帮人还不知道冯爱丽失踪了呢。我倒也嘱咐那个经纪了,我说:“你先别跟他们说冯爱丽失踪的事,谁来问你、到你这儿摸来,你告诉我。”

这一天折腾下来已经是10点多了,我们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西北面馆吃饭,一边吃一边琢磨这案子。

李昱刚说:“会不会是买画的?买画的对她进行尾随了,尾随之后对她进行抢劫,把画弄走了。”

“那车呢?”我问。

“随机的尾随抢劫呢?这个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开辆特斯拉,”夏新亮说,“我们是不是把事情搞复杂了?如果是专门干这个的,他们肯定有辙处理掉车。”

“不是没可能。但是吧……你干这个肯定不可能是初犯,你得有经验。抢劫就抢劫,拿了钱,当时冯爱丽身上有钱,再把车给弄了,人呢?就算是抢劫杀人一条龙吧,他得抛尸。而且李昱刚串并了这类案件,没有任何联系。”

“夏新亮,我还真细查了,我不看好这条线。冯爱丽从卖了画到回家,路不短,谁要劫车,机会多的是,手法那太多了,为什么非要跟到她楼下以身犯险?随机的没必要,蹲点儿的更不可能啊。”

“可是我觉得她就算要抛家舍业带钱走人吧,这节骨眼儿太离谱儿。还剩四幅画,订金收了买主儿也有了,全交易完,再接上狗走才对呀。而且她为什么非走不可?画,都她拿着;姐妹几个就算不依不饶,她把画一卖,变现了,扯皮去呗。她老公她不要了,也未见得吧?她就是背着他卖画,也没背着他干别的啊。”

“查吧。查买主儿,往下挖,这人总不能凭空消失。”

就在一直僵局的时候,冯爱丽的尸体被发现了。过了两个多星期,打捞水上垃圾的给捞上来了。经过辨认是她,但是车和东西都没有。法医的尸检出来之后,印证了宋新华报案的时间,等于冯爱丽失踪当晚就遇害了。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我们就更加坚定了对图财的认定,那肯定是奔财去的了。可是在此期间,我们对老大、老大儿子、老三、她老公,包括买画的人,只要接触过画的人,全都进行了调查,没有一个人有嫌疑,一个一个都给排除掉了。

这才是最大的谜。

一切都得推倒重来,然而我们却根本没有方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案情迷离就要陷入冷案的绝境中,宋新华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家的狗回来了。

他蒙,我们也蒙,就上门看看呗。

我叮嘱宋新华说:“你别给它洗澡,多脏都别洗,我带着技术科的同事一块过去,看看能不能从它身上采集到什么,也许对破案有帮助。”

宋新华说:“没问题,就是因为想到狗身上万一有线索呢,我才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我从技术科借了俩调查员,带着李昱刚跟夏新亮,我们一行人就往南湖去了。

再见宋新华,我觉得他看上去身形更佝偻了些,先前上我们那块儿认尸的时候,他的背就驼了。我没干刑警之前,在书上读到“一夜白头”一直以为是个比喻,直到我干了这一行,接触了那些受害者家属,才知道这不是什么比喻修辞,而是真实的面貌变化。在巨大的打击面前,人的崩溃和萎靡来得势不可当。不仅是人,就连动物面对生离死别,都无法抗击那种悲伤。前阵子看纪录片,说的是狒狒,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意外去世,小狒狒就守在母亲身旁,一守就是三个月,直到它自己最后也闭上了眼睛,这就是情感。

大黄看上去不是太有精神,但是见着我们进门,还是围着我们转了转,跑了跑,欢迎那个意思。技术科的调查员从它身上采集样本时它也不怎么挣扎,仿佛知道我们是来帮助它的女主人的。

灵性。

狗这个动物真的有灵性。它是人类忠实的朋友,它很通人性。就比如我们队里的警犬,哪怕我从没见过这条警犬,我穿着便服也好、穿着制服也好,这狗一定不朝我“汪汪”叫。它就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哎,哎哎哎!”

我们正跟宋新华说话,就听见那边技术员儿喊开了。

“跑了,大黄跑了。”

“哟,门没关严吧,你们进来,我就轻轻一带,”宋新华说着就往门厅跑,趿拉上鞋就往下追,“等着啊,我给抱回来。”

“师父,我跟着去吧。”李昱刚说着也下去了。

等了有一会儿,夏新亮手机响了,他说李昱刚说大黄就跟楼底下转悠,抓也抓不住,走它也不走。楼下哪儿呢?冯爱丽的车位上。

就这么着,我跟夏新亮还有技术员也跟着下楼了。

傍晚这个时间段小区里来来回回有人走,这只狗看到谁都跑,看到我们就围着现场跑,不跑远了。技术员继续采集毛发、梳理皮屑、清理指缝什么的,它绝对服从。采集完了他们就带样本回去了,大黄还去送了,一直送到小区门口才回来。回来也不上楼,就围着车位这块儿溜达。

我们分析这条狗肯定是目击了案发现场。它明显有“话”想跟我们说。但它不会说话,就只能这么围着跑。大黄应该是接冯爱丽的时候,她一开门狗上车了,在车里的时候,嫌疑人出现了,嫌疑人把冯爱丽害了之后开着车走了,到什么地方把狗弃了,这狗最后自己寻回来了。

当然这都是我们猜的。

就这事我们跟宋新华一直说着,渐渐地天就黑了,是一阵剧烈的犬吠打断我们的。大黄的情况我们知道,流浪狗出身,很会看人眉眼高低,很乖,不爱叫,扒人闹人但是不“汪汪”叫。

我们往大黄那儿一看,走过来一男的,大黄就是对这个男的狂吠不止,表情也完全不一样,它那个腿趴在地上,屁股撅着,这是典型的进攻信号,然后俩后腿不断地挠地,那感觉爪子就像挠出血那种挠。

这男的给吼傻了,一回神看见我们拔腿就跑。

“别跑!”

我们越喊他越跑,他跟我们比赛跑这不是等着被摁呢?主要大黄也撵着他,狗比人快,我们摁住他之前,大黄飞身一跃,直接就咬上了他的左小腿。接着就是我们飞扑,直接给他摁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