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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块金锭,严鸽慨叹良多:黄金哪你应当是财富、幸福、美满的象征,可为什么围绕你又会产生那么多的争斗、罪恶甚至战争?你对人类究竟是福还是祸?

就在严鸽沉湎在这番遐想之时,对面高墙外突然爆发了一阵喧闹嘈杂的声响,而且声浪越来越大,仿佛像潮水一般。间或听得高音喇叭刺耳的嚣叫,继而好像有重物撞击在墙体上,连地面都在发出剧烈震颤。随着很多人齐声呐喊,那面墙晃动了一下,轰然倒塌了。在一片烟尘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群满面怒容的工人,有人手中还扬着镐把铁锨,霎时间涌满了院子。几乎同时,沙金慌忙命令技工包了黄金,撤回了车间,上了门锁,可愤怒的工人早已将院内的坩埚掀翻,工棚捣毁,并且把巨宏奇、沙金团闭围住,连严鸽、梅雪也被困在了核心。

直到听清了高音喇叭中播放的政府通告,严鸽才明白,冲击选厂的人正是大猇峪养殖加工厂的职工,两厂仅一墙之隔。奉命而来的防暴民警此时手持盾牌和警棍在人群穿梭,很快列成纵队,在严鸽他们身后形成一道屏障,护卫着选金车间。有不少群众叫骂着,上前撕扯警察,几个民警的脸也给抓破了,有人还在向这里抛掷石块,迫使警察用盾牌遮挡。就在这时,严鸽看到是耿民喝住了职工,并且快步向自己这里走来。

“严大局长,我真没想到这是你们夫妻俩唱的双簧戏!一边是你在这里护着孟董事长的金矿;一边是他在那里扒着加工厂的厂房。我算是明白了,当官的本是一家人嘛,全不把百姓死活放在心上!”

梅雪迎上去说,“你老耿头胡说八道,你了解不了解情况?!”

严鸽扯过梅雪,转身向身后戴着头盔和防护镜的警察喝问道,“谁是你们的队长?!”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立即上前一步说,“我是马卫峰,分局防暴队长。”严鸽说,“你立刻带人撤下去,这是我的命令,非警务活动,警察不准介入,有什么问题由当地政府和职能部门做群众的工作。”

可马卫峰看看严鸽,却纹丝未动。

“你是不认识我,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严鸽不禁心头火起,扯起嗓门冲对方喊道,“我以公安局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即撤离现场!”马卫峰做了个深呼吸,一个标准的原地转身,喊了声“立正”,刚要发令,又戛然而止。原来人群中突然出现了刘玉堂副市长,旁边跟着区长巨宏奇,背后是晋川政委。

“严鸽,命令你的警察保护金矿重地,对冲击金矿选厂搞打砸抢犯罪的,要见一个抓一个,马上把闯入禁区的无关人员清除出去,这是市政府的命令!’

“刘玉堂,我告诉你,《人民警察法》对警务活动有专门规定,绝不允许擅用警力作为拆迁工具!这样只会激化矛盾,酿成恶果,我提醒你玉堂,要为这里发生的一切负责!”

刘玉堂万没想到妻子竟然和自己公开叫板,他上前一步几乎把嘴贴在了严鸽的脸上。

“现在你要看清楚了,这不是拆迁问题,而是破门哄抢!推倒了黄金选厂围墙,叫什么性质?再冲进金融重地,马上要造成抢劫金库的大案,你立即下令做好抓人准备,执行政府通告!”

严鸽两眼直逼刘玉堂,没有丝毫退让,“我现在只有一种权力,就是下令民警立刻撤离,我执行的是公安部的命令,更何况群众的要求本身就有合理成分。”她头发一摆,不再理会刘玉堂,回身大声向防暴队长喊道:“马卫峰你还到底听不听命令?!”

刘玉堂前跨一步,也走到了马卫峰的面前,用手指点着对方,用更加不容置否的口吻说:“你公安局是政府的职能部门,你金岛分局的人员编制、办公经费、票子、房子包括你的帽子都是巨宏奇发的,你警察端的是我政府的饭碗,穿的是我政府的服装,就得执行政府的命令!马卫峰,你们分局管干部的政委在这里,要走,就把党票、警服、头盔统统留在这里!”

夫妻俩这场剑拔弩张的争论,竟让群情激昂的工人一下子安静下来,耿民走过来,握了握严鸽的手,说道:“严局长,我错怪你了,该打我这张老脸。”转而向院内的工人喊道:“大家都先回车间去,相信政府会合理解决咱们的搬迁问题,你们也要相信我这个法律顾问会依法代理你们的权益。”说完他踅回身面对马卫峰说:“小同志,你们也挺为难的,刘市长说你们是穿官衣吃官饭的,我不反对,可你们也是吃百姓饭,穿百姓衣的,自己就是百姓,是百姓儿女,莫说百姓可欺,今儿要是有人闹无政府、违法犯罪了,我帮你们抓他们;要是他们有道理,就要让他们说说话,摆摆理,你们呢,就按刘市长说的,人撤走,警服警棍放在这儿,这就是一条法律线,画地为牢,谁也不准进到选矿车间去,我负责保管你们的衣物,保证一盔一甲纹丝不少,行不?”

马卫峰神色激动地点点头,带头取下头盔,放下了警棍,眼里挂着泪光下了命令,随着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防暴警即刻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字排开的蓝色警服和圆形头盔。

场地的核心只余下刘玉堂和严鸽仍然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

耿民急了眼说,“你刘市长能不能让一步,要论国法你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严局长得听你的;要说家法,你夫妻俩意见不合,也应该协商不是,你玉堂就该礼让一步,你要是敢动粗,我可告诉你,甭看我老胳膊老腿的,也干过剿匪民兵,练得拳脚在身,你要是敢动严鸽一根儿头发丝我叫你立旗杆!”老爷子半真半假动了怒,竟然高高扬起了巴掌。

薛副秘书长也过来解围说:“这天气我看要变,快下雨了。严鸽同志你大概还不太了解实情,有话咱们先到房子里说,作为市政法委领导,咱们看这政府的通告该如何贯彻,目的都是一样的嘛。”他说着使了个眼色给耿民,于是两人一人推着一个,把这对怒气不息的冤家让到了养殖加工厂的办公楼上。

金岛的雨说来就来,一阵滚雷之后,大雨像密集的枪弹,把窗外浇成混沌一片。可此时室内的暴风雨却一点也不次于大自然的电闪雷鸣,争论仍在激烈进行。这次挑起争端的却是耿民。他说,刘市长你的拆迁政策不能搞双重标准,加工厂污染,黄金选炼厂就不污染吗?就一墙之隔,为啥关一个开一个?同样都在拆迁范围,为啥拆一个留一个,该不是嫌贫爱富,偏一个向一个吧?”

“老耿,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这次是巨宏奇接了话,“养殖加工厂本来就是区政府定的权益之计,签的协议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就是临时过渡吗?我说老叔你还应当像当年的老村长,站到政府立场上做工作,让工厂马上拆迁。今天刘市长也在这里,你帮政府解决老大难,刘市长肯定会考虑到大猇峪新村的补贴,区政府再帮你们贷些款,不就两好搁一好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