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5页)
“老秦,叫上你的人,今天需要重新勘查一下原始现场。”英杰去掉了馆长的称谓,目光炯然地看着有些愕然的秦伯翰。
“现在?”对方面色晦暗苍白,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英杰不容置否地点头。
秦伯翰喊来助手,让他找库房的钥匙。
“老秦,你可不要再给我们摆迷魂阵了,今天,咱从地下墓穴开始,每平方米都不能遗漏。”
“曾队长,”秦伯翰意识到自己的角色发生了变化,很快涨红了脸,“壁画丢了,我就是戴罪之人,没有一天不想着配合你们把案子破了。可这老是忙中出错,是不是你们发现了新线索,还是我的工作又出了漏洞,请你提示一下,我好有个准备。”
“不用,咱一块儿下去看,你来带路。”
秦伯翰有些慌乱,他怎能不知道,上次现场勘查,重点在库房,壁画的发掘现场只是拍了照。他定了定神,吩咐下属带上原始的发掘日志,准备了手电筒和拐棍,立即领英杰他们到白云塔地宫,从这里开始重堪现场。
原来,这白云塔是仿楼阁式的十三层实心塔,塔身自上而下逐层扩展,塔下有九层坚固的莲花基座。支撑整个白云塔的核心是塔心柱,围绕塔心柱盘旋而上,有蹬道可以上塔。沿阶而下,可直抵地宫。这实心塔柱由数以千计的巨石构建,盘挂衔接,直嵌入夷山的花岗石中,与大山浑然一体,坚牢异常。
博物馆人员打开了通向地宫的蹬道盖板,眼前竟是一片漆黑,在几道手电的强光下,依稀可见粗粝的青石板盘绕而下,隐约觉得有一股阴冷的风吹来。秦伯翰一边拄杖引路,一边道:“这民谣曰:白云塔接龙宫,地下还有十三层,秦汉唐宋元明清,埋有五座梁州城。宋王爷坐龙廷,白云塔外来点兵,塔底有个藏兵洞,城里城外走不赢。”
何雨问:“这兵为什么走不完呢?”
秦伯翰有意缓解警方对他的压力,便把话题扯开去:“宋朝皇帝是靠着军事政变上台,极担心军人权重,杯酒释兵权后,愈加重文轻武,导致军力虚弱。辽国使臣来时,为虚张声势,故意在白云塔附近的金明池搞阅兵。这金明池是水军演练场,陆军便是从白云塔里调出的,由于在塔内修了循环道,士兵源源不断而来,使辽国恐惧,这才罢兵结盟。”
“秦馆长,这藏兵洞真有其事吗?”何雨手持勘察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边问。
“这都是些传说加演绎,可据我考证,当时的宋城正坐落在唐代的梁州城之上,黄河水淹埋唐城,把大批土木建筑夷为平地。但是像城墙、宫殿基座和桥梁一下子冲不垮,加上被冲倒的树木梁檩和家具杂物的棚架,地下肯定有空间和孔道。这次百年不遇的大雨,渗进了地宫旁边的妃子墓,造成地表层沿山坡沉陷,塔身失去一侧的重力支撑,出现裂缝,这才进行了抢救式的开掘。按理说这壁画应当留给后人发掘,更具备保护条件,谁能料想到如今能惹出这么大祸害呢。”
秦伯翰说着显得痛心疾首。
“你一有机会就往古人身上推责任,老秦,壁画是你取出来放在库房里丢失的,怪老天爷下雨管个屁用,是能判它的刑还是能追究责任呢。”英杰噎了他一句,何雨却截住话头,继续问:“秦馆长你所说的这城摞城,从这白云塔算起,下边到底摞了几座城?”
秦伯翰下到又一层台阶上,轻轻喘着气,说道:“据考古学、地质学的研究,严格说地下有五座城池,其中有三座都城。咱们脚下就是明城,附近就是周王府,那年开掘出地下三米,发现有完整的台阶、走道和房屋,房间内压扁的桌子上,摆放着人们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杯盏碗盘,桌下还有狗的尸骨。”
乘大家喘息之机,秦伯翰继续说:“再往下,就是金代皇城压在宋城上,不仅是城摞城,还是路摞路,城墙压在城墙上,连城市的中轴线都不变,这难道不是奇迹吗?当初这大都市百万生灵就在这阳光下呼吸生活,可一夜之间就成了地下的死城。更奇怪的是,这宋城之下又像叠罗汉一样压着唐城,唐城下边就是有名的战国时期的大梁城。当初秦军统帅王翦决鸿沟之水破城,把梁苑美景夷为一片平地,现在就埋在地下二十多米深的地方。这梁州城说来令人称奇,怪就怪在它像生了根,生生灭灭死也不肯离开这块故土啊。”秦伯翰如数家珍,慨叹连连。
此时,他们到了白云塔通往地宫的入口,打开盖板,只见石砌的地宫体积并不大,向一侧开凿的洞窟却很长,平向在黑暗里走了一二百米,来到两扇密闭的青石墓门,墓门的门环处,还交叉贴有案发时现场勘查的封条。何雨揭去封条,英杰上前推石门,竟然推不动,才想起曾听秦伯翰介绍过,为抢救壁画时初开石门的艰难,便示意对方开门。秦伯翰伏下身,不知触动了一处什么暗通机关,再推时,那石门轧轧作响,裂开半人宽的通道。顿时,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腐烂味道。
何雨举起勘察灯入洞,只见墓葬内部的空间还不算小,四壁砌着巨大的砖石,由于潮湿,石壁上有的地方还结着一层像疥癣似的青苔。地宫的尽头便是修复后通往唐墓的甬道,只见两边的拱形墓壁上,皆用白灰砌了墙皮,上边零零星星绘有花鸟草虫,大概由于泥水浸蚀的缘故,已显得晦暗斑驳。再向斜下方走二十几米,这才看到一处四周方正,头上穹顶的墓室,墙壁一侧置放石桌石龛,当年的葬品已荡然无存。另一面墓壁则像被人揭了皮肤,露出嶙峋骨骼似的岩石,留下了壁画切割后的不规则痕迹。
“老秦,你再说一遍这壁画揭取的工序。”英杰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好,我再报告一下。”秦伯翰用手指着黑乎乎的墙壁说,“先是整体拍照,而后做保全性的临摹制作仿品,最后确定每一块切割壁画的位置和大小,做好材料准备,就开始揭取。”
只见洞壁之上,留下的只有略显凹凸不平的崖壁。看得出,这里是依山势开凿而成的,用作壁画衬底的麦草泥是工匠一层层砌上去的,揭取时留有明显的铲切痕迹。
“揭下来的壁画用两板加固,几天后,清除掉表面的杂物,再刷上环氧树脂作背板,最后清洗画面,涂上固色剂,安上装饰边入库。”秦伯翰一说起专业就滔滔不绝,容不上别人插嘴。
“好,老秦,”英杰打住对方,“你再说说这仿品是怎么回事。”
“是为了珍品上交后,留作本馆展览用,也是实物资料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