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6/10页)
而这三百个从千千万万学子中脱颖而出的考生的卷子,也会在最后一日送上御书房,皇帝虽然不会每一篇都亲自审阅,但也到底会大致翻看。
不过这是李晟自己订下的规矩,天都晓得他对今年的科举是多看重。
此刻李晟的御案上,除了今日呈上来的一垒厚厚的奏章之外,便是这高高的两叠考卷。
高公公垂头在一旁伺候着笔墨,案首下面,除了左右二相之外,还有礼部尚书孟大人也在候着。
李晟皱眉又展眉,来来回回好几次,候着的几人的心情也是随着他的面目表情变化而一直七上八下。
终于,他将那奏章批阅完,方抬起头朝三人看来,到底是天子龙威,一双眼睛不似凡人眼,透着一股好似能将人看穿的光芒一般,一面伸手去翻看靠自己最近的那一垒卷子上面的几份:“这几份卷子,便是你们千挑万选出来的?”
三人垂首应着。
外头的风声,他也听到了一些,有些好笑。
里头果然是有邵家小子和崔家小子的,只朝最上面那一份看去,却见是个陌生名字,芦州白亦初,忽然觉得有了些意思,“怎么,芦州那样的偏远之地,还能出人才,将这邵崔两家给压下去?如此那朕到要仔细看看了。”
只不过才看了那五经文,就有些迫不得起来,恨不得多长出两双眼睛,一目二十行,快些将这个考生的卷子都全部看完。
尤其是看到了那策问,脸上的笑容逐渐展开来,
一连拍着那龙案直称好!
左右相两位大人和礼部的孟大人不约而同视线偷偷聚在了一处,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以往,要是事关科举,这谁的卷在放在最上面,他们是要挣个面红耳赤的。
但难得如今,竟然都挑中了这芦州考生。
便想既然都是他们三人一致选中的,那想来圣上看了,也应该满意,不至于像是三年前那样,将卷子砸了一地吧?
果不其然,如今看到圣上的态度,就晓得果然是挑对了。
李晟如今已经几乎确定,如果这个芦州考生就是他要的状元郎,能文却不轻武,有胆有识,且那策问更十分和他的胃口,若真徐徐施展开,成功了他就是这千古一帝了。
他几乎已经看到了未来那盛世的波澜壮阔,一时是红光满面的。高公公见此,只奉了一杯茶上去,“陛下这样高兴,可见今年的科举是不枉然了。”
“不错不错!”李晟很欢喜,觉得自己不白浪费了许多经历在今年的科举上面。
只不过这开胃菜就直接是大菜,再看余下的,似乎总觉得是欠缺了些,那崔家的虽是也不错,但总觉得字里行间,是带着崔家那种高傲的。
李晟是不喜欢的。
邵家的小子,卷子也还不错,但与他那老爹一般,多是些阿谀奉承,有时候他在想,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到底是不是好事情?
这两份和此前那芦州白亦初的卷子比起来,他都不满意,各自有着明显的缺点,于是又多看了两份,然后余下的才在其中抽选。
他有个习惯,喜欢先看考生的籍贯和名字,瞧着那些地方偏远,名字又土气比如什么福贵顺才的,他就更喜欢看。
总觉得这些考生出身底层,往后做了官,应该比上京这群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要能做实事。
但今年的考生,名字居然都比较有文化,他便又想,莫不是在自己的治理下,那些偏远之地的老百姓们如今也过得不错了,所以贫寒之家也多是识文断字之人。
不然怎么取出这许多好名字来?总不可能都是先生代取的吧?
一连看了几份,只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了,又因写得平平无奇,再没有什么出彩叫人惊艳的地方,便起了乏意。
高公公见此,忙上前劝说:“历来再也没有像是陛下您这样勤政的了,这些个卷子,各位大人已经是用心审阅了的,该出不得错,您这也看了这么多份,不如去休息休息。”
“也好。”李晟觉得也差不多了,三百份他也是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来看了十份。但介于手已经伸过去翻找卷子了,还是道:“再看着最后一份。”
果然是最后一份,他抽出了最底层那一份来。
见着籍贯芦州,不禁又笑起来,“又是芦州,倒是巧了,今年这芦州以第一开卷,最后一名闭卷。”
说罢只朝对方的姓名看过去,却只见着挈炆几个字,忽然神色一便,脸朝那卷子上又贴近了几分,似乎要将这挈炆两个字看得更真切一些。
此举不单是他身旁的高公公,便是案下的孟大人三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还不等他们问,知晓挈炆是何人的高公公急忙朝孟大人几个说:“这,这个叫挈炆考生何在?知晓住在哪里?”
孟大人几个好不疑惑,这名字虽不像是汉人名字,但沿海那边的考生,也多少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
如今只好奇,这挈炆到底是何人?
但李晟这个时候忽然抬起手,示意高公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一手放下卷子,一手按着太阳穴,侧身疲倦地靠在龙椅上,“你们几个先退下吧,榜首便是在芦州学子白亦初,余下的按照这卷子顺序来排。”
然后挥挥手,只示意他们都退下。
高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卷子报给三人,便轻脚轻手地走回来,“陛下,要不,打发人去查一查?”
“卷子上留了地址,你让北斗司那边,喊个人过去探一探。”李晟这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倦的,还是想起了什么过往之事,叫他心中难过。若是与他靠近些,是能听到他口中那喃喃念着的:“挈炆……挈炆……”
那个孩子也叫挈炆,只是除此之外,李晟便什么线索都没了。
当年为了打消先皇对自己的疑心,一母同胞的妹妹临安愿意远嫁西域迦罗国。
只是十年前迦罗国内乱,国师篡了位,自己派人接他们母子,队伍还没进入中原地境就遇袭,临安和那孩子自此分开,被人送到自己身边时,已只有一口气,唯独告知自己那孩子的名字和特征,便也随了母妃而去。
李晟这一生,也算是惊天动地的,他比不得李君佾,但是那个该死的太子李昶,以及李木远,一百个却又都不能同自己相提并论。
江山落入这样人的手里,李晟不服气,更不甘心,如果当时朝廷愿意出兵,临安和她的儿子也不会生死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