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3/6页)

“陛下今儿可心情好,好久不见您弹琴了。”苏连笑道,“怎么今儿个传我到九华堂?”九华堂尚在安乐殿之后,文帝向来不在此处见臣子,苏连素来得文帝宠信,但也少进九华堂。苏连自然知道,九华堂之名来自赵国石虎邺都九华殿,虽魏朝皇帝都不尚华奢,但九华堂是个例外,门窗镂金,栏杆都是沉香木,里面五色珠帘,白玉钩带,只是向来空置,也无嫔妃居住。

“淮儿可有信来?”文帝问道。苏连道:“我正要回陛下,泰州刺史那边加急来报,公子他调去锁龙峡的府兵尽数被杀,便在峡口处。”

文帝道:“朕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叫你来,问淮儿那边如何了。”

“公子调的府兵人虽不多,却都是精锐。”苏连道,“可刺史不见回报,派当地县令前去打探,竟见众官兵尽数被杀,也不知是何人所为。陛下,我至今还未得公子传信,心里担忧,要不,陛下让我去看看?”

文帝沉默片刻,道:“你去做什么,你就留在京师,朕另有事让你办。”见苏连还要说话,道,“不必说了,领兵打仗的事又不是你所长,朕会另遣人去。淮儿向来稳重,你不必操心。”

苏连道:“领兵打仗?有这么严重么?”

文帝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呢?能在一夜之间歼杀这些府兵,必定也是训练有素的,不会是什么江湖人。”

苏连道:“那陛下想派谁去?让我去宣旨,成不?”

“你还怕朕不派了么?”文帝笑道,“让朕想想,着什么急。你过来,弹首曲子,朕听听。”

苏连道:“陛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弹曲子!”只得过去,却见文帝手边有样物事眼生,通体以碧玉雕成,奇道,“这个是……”

文帝道:“这都不认得?”

苏连笑道:“认是认得,只是君子以琴为正声,别的一概不论。”

文帝道:“你倒正经起来了。去,传朕的旨意,让薛无忧赶过去,朕这边另外再派个人带禁军前去。”

苏连喜道:“谢陛下!”

“你就留在这里,我还有事叫你办。”文帝道,“你传朕的旨意便是,别自己跑去了。”

苏连笑道:“陛下,薛氏这些年也替你办了不少事,你就不打算给他甚么赏赐?”

“朕以前就说让他尚西河公主,只是前两年公主还小。”文帝道,“这一回让他跟着淮儿一同进京,这事就办了罢。”

苏连笑道:“我还以为陛下忘记了。”

“你怎么就不替你自己讨点什么?”文帝笑道,“今儿我心情好,你说说看。”

苏连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么说,我反倒是一点不开心。”

文帝道:“怎么?”

“陛下心里明镜似的,又何必要我说出口。”苏连道,“若真要我求,那就求陛下,哪一日不宠我了,就给我个干脆点儿的赐死,一杯鸩酒什么的,也免得受辱。”

文帝淡淡一笑,道:“有意思。好些年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一样的话。那你是想要鸩酒还是白绫呢?”

苏连笑道:“那还不是全凭了陛下高兴?”

文帝摇了摇头,道:“你只管放心,鸟尽弓藏的事,朕如今不打算做。”

苏连正要说话,忽听殿外赵海道:“啊,景风公主,您怎么来了?陛下在里面跟苏大人有事在说,公主且等一等罢。”

只听景风怒道:“让开!我要跟皇上说话,还要你管?”

苏连咦了一声,道:“景风公主这是怎么了?平时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今儿个怎么这样?哎呀,难不成是找我麻烦来了?”

文帝道:“你又怎么得罪她了?”

苏连笑道:“那得罪的可多了去了,陛下管还是不管?”

赵海哪里拦得住景风,景风已走了进来。文帝挥了挥手让赵海下去,见景风走得额上微有细汗,头上的步摇都颤动不已,脸色微红,比平日更添娇艳。便道:“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要见朕?”

景风本要说话,一见苏连,便冷笑了一声,道:“苏大人,你好啊!你连太子宫中都敢去搜,还跟我的绣衣动了手,你要反了的不成?”

苏连笑道:“公主殿下恕罪,臣奉的是陛下的旨意。公主老跟我过不去,今儿当着陛下,你且问问,我难道还敢自作主张不成?”

景风大怒,道:“父皇,你教他这般搜查,是疑心哥哥吗?”

“朕早就对你说过,太子的事,你少掺和。”文帝道,“年纪越大,心就越野!非得要跟侯官作对,你眼里到底是有你哥哥,还是有朕?”

景风道:“李谅之事,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会跟哥哥有关?父皇要查也该查那些宗室叔伯,为何要查哥哥?难不成,父亲是想废太子了?”

文帝听她如此说,却也不生气,笑了一笑,道:“朕且问你,景风,你这般帮着太子,却是为何?”

这话问得景风一怔,道:“父皇这话奇怪了,我不帮着哥哥,还能帮着谁了?”

“你是想效仿华阴公主么?”文帝笑道,“于帝有功,太宗特旨替她立宗庙配飨,你也想照着这例不成?”

景风道:“又何必说到华阴公主那么早的事?清都长公主不就是现成的例子?父皇对她,难不成还比不上太宗对姊姊华阴公主?父皇即位时年轻,她摄政也罢了,这么多少年过去了,她还颐指气使的,如今父皇竟然让她住寿安宫,那可是依皇太后之礼了,您是想以后女儿一辈子受她的气么?”

文帝大怒,喝道:“放肆!”

苏连虽不喜景风,这时也替她捏一把汗。在旁边道:“陛下,公主一时失言,陛下莫要动气。”

景风道:“我不用你说情!你算什么东西,侯官又是什么见得人的了么?”

苏连脸色发白,文帝道:“景风,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不妨全说出来。我倒想听听,我女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说说也好。”

“是女儿不知道父皇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景风大声道,“原本都好好的,就因为去老师家替他祝寿,碰上那件事,接下来所有人都变样了!哥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老是喝酒,我劝他他也不听!朝中宫里,人人自危,都怕跟李谅那件事沾上一点儿关系,父皇,您为什么连哥哥都疑上了?搜查太子宫,您让朝里臣子们怎么想?”

文帝道:“景风,我一直不希望你对朝政之事涉及太深,好好当你的公主,过你的太平日子不好么?非要去搅这浑水?”

景风笑道:“父皇,我们家的公主,哪一个是省事的?我是你女儿,太子是你儿子,父皇您要查就一视同仁!”

文帝欲言又止,最后苦笑一声,道:“你啊,景风,你就不要再掺和了。你真是……唉,好了,今儿的话,朕就当没听到。去吧,告诉太子也别多心。还有,决不可对我姊姊有任何无礼之处,听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