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5/7页)

“她终归来自南边,这是怎么也改不了的。”清都长公主道,“你别理会她就是了,她懂什么?拿下青冀徐兖诸州,威慑四方,南朝是再无力跟我们相争。先帝的时候便想得很,这一回终于心愿得偿,陛下,先帝若在,也一样地会赞你,你自幼他便视你为皇孙,可没看错你。”

文帝笑道:“我自然不会在意她如何想,她是女子,书念得再多也不懂这些。”

清都长公主嗔道:“我难道不是女子么?”

“姊姊乃巾帼也,不是霂儿那么娇滴滴的能比的。”文帝道,“你知道她在明白我决意南伐之后,对我求了什么吗?”

清都长公主道:“什么?”

“她说她思念故里,让我在她死后将她送回南去。”文帝道。清都长公主听了怔住,半日,怒道:“她是疯了吗?这话也是说得的?”

文帝道:“姊姊不必生气,朕当时便允了。”

清都长公主道:“胡闹!她不懂事,你也跟着她胡闹?皇后自当与皇帝同茔葬于云中金陵,配飨太庙,怎能送她回南?”

“朕既应了,那便是应了。”文帝道,“袝不袝葬的,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心不在这里,非得要逼她么?她不肯随朕在金陵,那就遂她心愿吧。”

清都长公主叹气,道:“我也实在不知道该说甚么好了。也罢,到时候你另封个你看得上眼的,你想要谁一起都成。”这话一说完便觉不妥,道,“我也是糊涂了,这话也是说得的?是姊姊说错话了,陛下不要介意。”

文帝微笑道:“姊姊说的是实话,有什么错的。姊姊不必操心,要谁袝葬,朕已经想好了。”

清都长公主想想仍觉不妥,道:“我还是跟她再说说去。连臣子都不能回南,何况是她,这像什么话!”

文帝悠悠地道:“朕还记得当年,王慧龙乞葬河南,说的那番话,真真是令人闻之落泪啊。让朕想想,是怎么说的?‘依古墓而不坟,足藏发齿而已。庶魂而有知,犹希结草之报。’先帝恩准他葬在河内东乡,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恩典哪。”

“陛下倒也不必介怀。”清都长公主道,“早日把南朝灭了,南北一统,那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文帝哈哈大笑,道:“姊姊比朕还心急。急不来的,姊姊,朕等了二十年,才能一举拿下青齐之地。南朝再积弱,也一样的以正统自居,乃人心所向,只能水到渠成,不能逆流而上,否则只能是虚增民耗,白白地浪费了多年的休养生息。姊姊脾气太像先帝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真不愧是跟着他长大的。”

清都长公主道:“好啦,你有主意就成。只是霂儿……”

“就由得她,只要她大礼不错,别的就不管了。”文帝道,“宫里的事,姊姊多费心便是了。谁叫我们姊弟二人都欠了她的?”

清都长公主不语,半日道:“淮儿怎样了?”

“不知道。”文帝道,“姊姊放心,淮儿聪明稳重,不会有什么事。朕已经让河东薛氏赶去了,又派和素亲率禁军过去。他是老将,对朕一直忠心,又素来谨慎,不会出错。”

清都长公主道:“薛氏与淮儿素来亲近,他去就够了,派禁军作什么,如此大张旗鼓,旁人还以为什么事呢!”

文帝淡淡一笑,道:“为了那传国宝器,再大张旗鼓也不为过。况且,朕本来就想大张旗鼓,若真是宝器现世,那自然是越多人看到的好。”伸手扶了清都长公主,道,“姊姊,陪我去见霂儿吧,有你在,她不至于对我摆脸色。”

清都长公主叹气道:“你们怎么搞成这样?也怪你,你……”

文帝打断她道:“别说了,姊姊。”又环视四周,道,“便依她,她中宫的木槿全部移走,移去九华堂。她爱兰草,这里就全种兰草,天下有什么品种,那便都移来。兰草清雅,原也跟她最合。”

“方才提到云中,我倒是想起了司马氏。”清都长公主道,“司马楚之在那边,一切可还好?”

“他上表了,说他老了,想辞云中镇将一职,让他兄弟接任。”文帝道,“朕本来不以为意,多年来他也还兢兢业业。但如今淮儿对琅琊王生疑,他向来不是爱白疑心的人,沈信府上出的事又是大事,我看对司马氏还是多留意的好。司马楚之的辞表,朕没有准,且看看吧。”

清都长公主随手摘了一朵木槿,又叹了口气,道:“似乎谁都信不过。”

文帝笑道:“我们姊弟一心,互相扶持,那便够了。别的人信不信得过,又有什么?”

“你就会哄我开心。”清都长公主笑着又道,“以前司马金龙当过太子典师,沈鸣泉又一早就在太子东宫,他们有书信来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说不定,是淮儿想多了。”

“有书信不奇怪,奇怪在被烧了。”文帝道,“司马楚之深得先帝信任,算是南朝来投的武将的头一位,否则又怎会放心让他镇守云中?沈鸣泉跟司马金龙自然是再熟不过了,可要这么说的话,不仅是沈鸣泉背叛太子,司马金龙也一样。明日把宜琦传进宫来问问,朕有些时日不见她了,也不知她这琅琊王妃当得如何。”

清都长公主道:“陛下心狠,让她当司马金龙的续弦,还问她过得如何?”

“朕倒觉得自己可怜,身边的不是什么燕国皇女,就是大凉公主,国仇家恨,个个不知道心里多恨朕。”文帝叹了口气,道,“朕没先帝那么看得开,能立赫连氏当皇后,再温顺的猫遇到机会都会用爪子去抓断仇人的咽喉。宗爱弑主,矫皇后诏,这事赫连皇后不会没有份,朕想着都是怕,还能跟她们好好做夫妻?宜琦和宜琼总归是莫瓌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年纪大了,心思多了,谁知道会怎么样。连景风都向着她哥哥,何况是她们俩?”

清都长公主道:“好啦!我不过说一句,陛下就抱怨了一堆。要不,陛下,让如今跟咱们大魏常常来往的国家再送几个妃嫔吧,高句丽如何?据说那处美人甚多哪。”

“姊姊,你就饶了我吧。”文帝笑道,“如今事多,哪有心思。”

二人走过回廊,四周都遍种香草,流水绕着栏杆,还有些极漂亮的鱼在水里游。廊下挂着金铃,风一吹便响。

文帝又道:“说起来,太子倒是来求过我,饶了沈氏一门。”

清都长公主蹙眉道:“兹事体大,怎么饶?”

“太子说是顾念旧情。一来与沈信的师生情谊,二来嘛,太子跟沈鸣泉的情份还是在的,老实说,朕也没想到沈鸣泉居然会设计太子,太子待他实在没话可说。”文帝笑道,“想来也是不欲此事闹得更大,一旦撕开了个口子,便掩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