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4/7页)
吴震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所以祝青宁才会警告我,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们情如兄妹是真的。能为了孟蝶欺瞒九宫会尊主,这是把自己都搭了进去,所以我也不相信祝青宁会生出杀孟蝶的念头。”说罢这番话,吴震两眼直盯着祝青宁,缓缓地道,“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但我仍然想问你一句,究竟九宫会里的谁可能杀了孟蝶?不管杀她的是谁,我一定要替她报仇。”
裴明淮回头问祝青宁道:“方才吴震说的,可是真的?”
“孟蝶已死,告诉你也无妨了。”祝青宁黯然道,“我不是不想让孟蝶走,我本来是打算这件事办完,也算是功劳一件,就想法子让她离开的。她跟英扬既然两情相悦,又何必强留她。但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孟蝶一定要跟我一起来,她不放心我……毕竟她的师傅是飞头獠里面颇有威望之人,临终前也对她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的族人……”
吴震沉默片刻,道:“我们走吧!”
裴明淮道:“走?你来这里不是想找出孟蝶的死因么?”
“是,可是这里的飞头獠尽数被杀,我什么都问不到了。”吴震干脆地道,“到了这里,我发现一切已经超过了我能想象的程度。在这件事里面,我们谁死都不算什么。九鼎的意思我们谁不知道?皇上要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我也不指望这一回能活着回去!”
裴明淮道:“也罢,还是回那村子,明儿跟着渔民们进去。”
昙秀道:“只有这个法子了么?我看并不见得是良策哪。”
“恐怕真只有冒险一试了。”裴明淮道,“这里确实有个地方,或者名字本来就叫桃林,或者便是传说中的桃源。但是二十年前一次地动,那道水涧从以前的数十丈宽,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原本进去的路,已经彻底被封死了。但是还有一条路,却是条几乎不可能进去的路。”
吴震道:“锁龙峡。”
“正是。”裴明淮道,“而且想必是要天时地利人和。那些村子的人祖上必有来历,他们知道进去的法子。要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象,要知道锁龙峡深处的路,还要……”
祝青宁道:“你不会真信他们说的,要个人牲祭祀吧?”
裴明淮皱眉道:“这我可真说不准。他们对这事这么认真,一定要去买个孩子回来,想必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究竟为什么,我也不懂了。”又叹了一声,道,“泰州府兵死在锁龙峡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京城了。我不知皇上一旦得知,又会如何处置?”
平城宫的中宫正殿乃是中天殿,殿上悬了偌大一面金镜,纯用黄金,金龙盘旋。皇后站在殿内,道:“有一阵子没回来了。”又对着那镜子看了自己片刻,笑道,“一晃又过了这些年了,看自己虽没多少变化,却也知道是不一样了。”
“霂儿,你路上累了,先歇歇吧。”清都长公主挽了皇后笑道。她二人站在一起,清都长公主是灿如牡丹,艳丽无俦,皇后却是丽如幽兰,还有股清雅的书卷之气。
皇后摇了摇头,道,“姊姊,祭天一完,我便回行宫。”
清都长公主拉她坐下,道:“皇上先是让淮儿来看你,又让你兄长来迎,这面子是给够了,你到底还要怎么着?”
“一回宫我就心烦。”皇后道,“中天殿,永安殿,无一不让我想起当年。姊姊,我知道我不该多想,不是皇上的错,可我就是一回来就觉得难过。”
清都长公主道:“你都知道不是皇上的错了,那你这么为难他,又为难自己,你这是何苦来,霂儿?”
皇后缓缓走到香案之前,看着放在上面的一个小小金人。那金人服饰全是大代旧制,全以黄金铸成。
“摔坏了,再怎么重铸,也回不了原了。姊姊不必替我费心了。不过哥哥一路上劝我,说皇上待我已经是够忍让了,我纵然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裴氏一门想想。以后凡是要我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尽我皇后的本份。”皇后笑道,“这样,皇上也没话说了吧?皇上身边又不缺侍候的人,哪一个都比我好。”
清都长公主道:“当年平原王谋逆,事出仓促,皇上差点被他害死,路上你过河的时候摔了下去,那是谁都料不到的啊!”
皇后笑道:“是么?真料不到?姊姊,你跟武威长公主最好,替她隐瞒平原王的身世,你就没料到他那时候打算谋反么?”
清都长公主一怔,道:“霂儿,你是连姊姊都恨么?”
“霂儿娘死得早,从小就跟着姊姊,我怎会恨姊姊?”皇后笑道,“大魏有制,凡立后者须得手铸金人,若不成者不得封皇后。其实我心里清楚,我的金人是没铸成的,都是姊姊一力相助,我才能有皇后之位。”
清都长公主叹气,道:“铸不铸得成,又有什么干系?你跟皇上自幼一处,除了你还有谁能当他皇后?莫瓌的事,是我不好,我以为他已经位极人臣,身为摄政,该是满意了。可没想到他还是动了手,更没想到的是,却累了你。可是不管怎么样,霂儿,已经二十多年了,你始终记着,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只是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皇后道,“姊姊不必再劝我了。我说过了,以后凡是我这个皇后该做的,我自然会做。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就请姊姊周全,皇上自也不会有什么话。”
清都长公主默然片刻,道:“太子身边的李左孺子生了个孩子,倒还聪明乖巧。要不,你带去抚养,如何?南郡王一家倒也还安份,跟你们裴家也还有缘。”
“我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孩子?”皇后道,“多谢姊姊好意了。姊姊,我累了,我先去歇息了。”
她走开之时,见着殿外的重瓣紫木槿开得正好,回头对清都长公主道:“姊姊,我这中宫,就别种这木槿了。朝开夕落,意思终归不好。我素来不爱花,留些兰草,简简单单的便好。”
清都长公主怔了片刻,慢慢走出殿外,却见文帝站在那里,想来方才的话,是一句也没有漏听。拉了文帝一直走到花园中,才道:“你别生气,她是被我们宠坏了,那些事情她既不想懂,更不想管。”
“我就是过来看看她,没料到听她这么一堆话。”文帝笑道,“姊姊你也真是,叫她去抚养太子的儿子,她还不更生气?她当年连朕的儿子都不愿意抚养,将来的皇太后之位都不稀罕,现在又怎会变!其实她并不适合当皇后,皇后总该顾全大局,她太重情又心思太细。朕是误了她,总想着自幼一处,两小无猜,能给的就是皇后的名位,却没料到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