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4/6页)
王栎那几人退了下去,郭安兴忍不住道:“吴大人,他这么含糊不清的几句话,您……您真觉得有用吗?”
“你们不懂查案。”吴震笑道,“这样的感觉,往往能给人指路,也往往是最准确无误的。好了,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我还得去一趟永宁寺。”
昙秀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这时道:“就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吴震道,“你还指望我一来就能弄清怎么回事?我去了永宁寺就去侯官曹,见一见你师傅昙曜大师。嗯,还有那位王常侍,我也想见一见,那可是长公主殿下的亲信,还不知见不见得上呢。”
昙秀淡淡一笑,道:“吴大人,你忘了,你已经升官了,现在你可是廷尉卿,货真价实的廷尉之首,正二品的官职,跟以前不一样了。”
吴震笑道:“那还不是看裴三公子的面子。”
昙秀也笑,道:“吴大人就算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几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寺外,斛律莫烈道:“换班的禁军已经来了,这回来的是虎贲羽林,我这就回宫去给皇上复命了。唉,我就是跟虎贲合不来。”
吴震望了他一眼,道:“方才本有句话想问斛律将军,也不知道合不合适。若我没记错的话,将军是在当年平原王叛乱的时候幸免于难,又说跟虎贲羽林合不来……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宫里宫外流言甚多,也从没个定论。”
斛律莫烈眼望前方,神情恍惚,道:“二十年啦,已经二十年了。我本来都该埋在地下二十年了,居然还活着,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吴大人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反正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本也不是什么秘密。那一日,是清都长公主殿下的生辰,皇上素来最爱重这位姊姊,自然宫里是大摆宴席,热闹得很。我奉了旨意,带了高车羽林去西苑猎白虎,给公主殿下作生辰之贺。一同去的还有羽林郎,但虎贲的一个也没去。我后来一直在想,为什么皇上就不指派虎贲去呢?而谋反犯上的偏就是虎贲羽林,那晚上高车羽林和羽林郎有一小半都离了宫,若非如此……”
吴震问道:“猎白虎给公主祝寿究竟是谁的主意?”
“是阿羽。”斛律莫烈说道,又忙加了一句,“虽然是他的主意,但是跟他一点都没干系,这一点我能替他担保。只是凑巧得很,公主的生辰就在秋分的前一日,而阿羽又要在秋分闭关。所以我们到了西苑,白虎猎到的时候时辰已经晚了,他就叫我们回宫,他自己没回去。我们在回宫的路上……”
斛律莫烈闭上了眼睛,仿佛当年的景象还在眼前。狠狠咬牙道:“他们埋伏在回宫的路上,把我们杀得一个不剩。我身中三箭,但因为我骑的马是御赐的,足力极快,好不容易逃回了西苑……”
吴震道:“你难道不该回宫?为什么要回西苑?”
“平原王调了数百铁甲兵,我哪里冲得过去。”斛律莫烈苦笑道,”我倒不怕死,可多死一个我,也没什么用处。”
吴震奇道:“那斛律将军回西苑又有什么用处?”
昙秀在旁边一笑,道:“吴大人这回却不灵光了,自然是去西苑找人回宫相救。”
吴震咳了一声,道:“数百训练有素的铁甲兵,神仙也没法子吧?”
“吴大人,想必你是没见识过当年的羽林中郎将的本事。”斛律莫烈道,“后来我醒过来才知道,他为救皇上,那晚杀了两三百人,皆是平原王麾下的精锐,宫中血流成河,尸首都堆成了小山。”
吴震和昙秀对视一眼,只听斛律莫烈叹了口气,又道:“也多亏他耗费真力救我,我才撑了过来,捡回了一条命。他这救命之恩,我一直没机会谢了。”
吴震笑了一笑,笑得却有些古怪。“我这就明白了,为什么皇上突然召你回京了。”
斛律莫烈奇道:“为什么?吴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当。”吴震笑道,“你今日回宫,自然就明白了。”
斛律莫烈看了看天色,不敢再耽搁,翻身上马,朝吴震和昙秀拱手道:“我先走一步了,二位,改日有空再叙!”
见斛律莫烈带了他的高车羽林郎一路绝尘而去,昙秀对吴震道:“现在事这么急,你偏生去问那些陈年旧事。”
“那陈年旧事,颇有些疑问哪。”吴震若有所思地道,“巧合太多了。宫中大宴,为什么偏偏留的是会起事的虎贲,既不是羽林,也不是高车?斛律莫烈带的自然是亲信,也就是精锐,羽林那边想必也是一样。把这批人带走,宫中禁军就少了至少三成的精锐,嘿嘿,那动起手来真是要容易得多了。这是谁的主意?”
昙秀道:“谋反的是谁,就是谁的主意。”
吴震摇了摇头,两眼望着那凿山而造的巨大洞窟,说道:“能随意调动禁军的只有皇上自己,他究竟为什么偏把虎贲全部留在宫里,一定有个原因。”
昙秀失笑道:“皇上总不会自己害自己。”
“对了,所以皇上一定有个不得已的原因。”吴震凝视那佛像,道,“虽说事隔这么多年,我仍然想知道,究竟那个原因是什么。还有,白虎出现得巧也罢了,为什么一定要去猎白虎给公主献寿?这又是谁的主意?”
昙秀奇道:“方才斛律将军不是说了?他口中的阿羽,就是我们在锁龙峡见到的凌羽啊,那时候他确实是羽林中郎将,羽林军是归他统辖的,他有调拨之权。吴大人,你不是在疑那个小东西吧?我也听明淮说了,凌羽确实是赶回宫了,要不是他,皇上那一回怕是……”
吴震笑了一笑,道:“不瞒你说,遇上案子,我是谁都不信。”
“你这就是胡乱猜疑了。”昙秀叹道,“斛律将军也说了,凌羽在宫里杀天鬼的人都杀了不知多少,这能有假?”
吴震道:“天鬼剪除自己手中不听话的傀儡,我们是在锁龙峡亲眼见过了,手段是高明得很。”
昙秀摇了摇头,道:“吴大人,你的疑心病实在太大了。”又道,“你也看得出来,我心急如焚,什么戒急戒嗔,都早抛到九霄云外了。你也别费时间想些旧事了,若是有什么发现,或是有什么疑心,便告诉我罢。”
“我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吴震道,“究竟为什么要凿掉功德主画像,这我确实还不知道,但我可以对你说,一定是跟皇室相关的。也绝不会是什么巫蛊之术,能干出这要诛五族的事的人,不会愚蠢到寄望于巫蛊之术。我想,我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线索,而那线索,最终会引着我去找到某个幕后之人。”
昙秀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