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 十面埋伏 第一章(一)(第6/7页)

刚才躲在暗处窥探那班人,他们出来时并没有挟持任何人,可见秋月应该还在楼中。

时值深夜,平日喧闹的小河边一个取水人也不见。

干这种潜入杀人的事,洛云可以称得上是个中高手,走到楼下,首先从小楼中储存布料的地窖中搜起。

这条小河由阿曼江一条不知名的小小支流引入,被城中居民用作饮水洗衣取水,为了方便大家木桶取水,不宽的小河两岸铺有又大又粗糙的青石台阶。

提起地窖的木板,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入鼻尖。

洛芋芋默默跟随着萧纵的背影,来到同泽城中东边的一处小河边上。

洛云陡然一震,扑下窖中。

「什么?」庄濮裹着厚重盔甲的身躯猛烈一晃,终于脸色大变,惊叫出来。

「秋月!」

「人头,」庆彰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用令人感到极端压抑的声调道:「大王被杀后,他们砍下的——大王的人头!」

一个熟悉的身影,软软伏在一卷布料上。

庄濮皱眉问,「埋下什么东西?」

洛云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她,从伏卧转为仰躺之时,他看见了秋月熟悉美一丽的脸庞。

「我已得到消息,他们为了害我,今夜会派遣轻功高强的心腹手下,潜入我的王府,埋下一样东西,明日,等他们带着庆离一起到我的府邸,从我的地方挖出这一样东西后,就可以用谋反的罪名来处死我,除去庆离登基的最后一道障碍。」

还有她下腹处,正潺潺流血的伤口。

「铁证?」

大片的鲜血弄湿了她新做的翠绿长裙。

「庄将军现在还对他们抱着希望?」庆彰愤然,「也好,今晚铁证就会活生生出现在将军眼底,我倒要看看将军见到后,还能为那伤透人心的逆子庆离说什么好话?」

「洛云……」

庄濮已经有些动摇,却不动声色道:「庆离殿下是大王亲子,同国大王子,就。算和萧家少主私下见面,也许双方只是和解,待我问清楚了再说。而且……」

「别说话。」洛云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牙咬开秋月衣裳的扣结,掀开已经被血染透的布料,轻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我要先帮你止血。」

说到「伤心」处,还举起袖子,在眼角拭了几下。

他怀中常备有止血药粉,此刻已经全洒在秋月伤口上。

庆彰义愤填膺地说了一番,又加了一句用意险恶的话,「大王身体健壮,定能享寿百年,但却没有想到,他狠心的儿子,等着登基那一天,已经等不及了,竟和外人勾结起来,派人在外地将他刺杀。」

但瓶子都空了,血却仍然像永不干涸般流淌,白色的粉末,都染成血色,被一点点冲离伤口。

「庄将军如果不信,不妨立即派人察看,看看他是在我的王府里,还是秘密去了同安院。」庆彰做出一副坦白气恼的样子,「不说萧家少主本人,在我这名义上的暂住之地,就连他心爱的侍女,都已暗中接走。他表面上和庆离关系恶劣,其实这正是他们骗人的仗俩,实际上,两人早就勾结起来,为同国王位而暗中谋划。」

「洛云,」秋月朝他虚弱地笑道:「我用了你教我的剑法。」

「什么?」庄濮露出讶色,「竟有这样的事?」

「我知道,别说话。」

「不,他正在同安院,和庆离私下会面!」

「我学得不到家,反而中了一剑……」

「这么晚了,不是应该在王叔府邸中休息吗?」

洛云听得心头一颤。他平素很少笑,现在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安慰秋月,强笑得却比哭还难看,只能声音干哑地道:「是我教得不好,等你好了,我就用心的教。」

「同国上下,人人都看到庆离对萧家少主深为痛恨,还因为流言的事,想着把萧家少主杀死,为父王报仇。」庆彰冷笑一声,反问道:「可庄将军又知不知道,萧家少主,现在正在何处?」

「我刚才……一直在想,」秋月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平生难忘的微笑,「要是我有洛云一半的本事,恐怕就不会怕那些坏人了。」

想到这里,庄濮更加谨慎起来,思忖良久,才道:「王叔刚刚说的话,恐怕是一时气言吧?庆离殿下是大王的亲骨肉,而且已被大王选定为王储,他对大王自然只会尽孝道。怎么可能和萧家少主勾结,不但谋害大王,还要害王叔您呢?况且,庆离殿下对萧家少主,一向深为痛恨,认为是他杀害了大王,不是还企图对萧家少主不利吗?王叔怎么却说他们是一伙的?」

洛云看见她的微笑,浑身泛起毛骨悚然的不祥之感,连拿惯剑的手都抖得无法抑制了。他不忍再听秋月说话,努力用一贯的冷硬表情,沉声道:「你闭上眼休息一会,我带你去船上,罗总管治这种刀剑伤很有一手。」要把秋月从地上打横抱起来。

如果有机会,王叔庆彰大概也会……想借自己的手,除掉王位的继承人,庆离殿下吧?

秋月被他一抱,轻轻倒抽了一口气,忽然用全身的力气,伸出双臂抱住洛云的脖子,撑起上身,半靠在洛云身上,央道:「我哪也不去。洛云,我不行了,你陪我说说话。日后……日后我死了,也好有个念记。」

而王叔庆彰和大王子庆离的不和睦,却是大家都心里有数的。

洛云听得心如刀绞。

实在看不出他会如此心狠手辣,大胆歹毒。

他见惯生死,从不觉得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他和庄濮在方敌迎接了萧家船队,一路陪同到同泽都城,途中还经历了贺狄的江面栏截。对于那位年轻的萧家少主,他还是打过一点交道的。

此时,却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连双膝也软得吓人,要不是秋月还在怀里,他简直跪都跪不稳。

庄濮脸色一变,心中更加怀疑起来。

「你没受过伤,所以才以为这伤口厉害。其实、其实一点也不重,只是看得吓人。听我说,秋月,不要闭上眼睛,坚持住。罗总管他医术不错,就算他不行,还有我们萧家杀手团的大夫,他专为我们看这种外伤,不知治好过多少弟兄……」洛云急切说着,不知不觉中,眼泪已夺眶而下。

庆彰对庄濮的个性早有了解,不慌不忙道:「没有几分把握,我也不敢随便向庄将军说这番话。前段日子,我只是觉得怀疑,所以话里话外,提醒将军小心此人。但今晚,我已接到密报,那萧家的小杂种不但害了大王,这次大胆进入同国,还要把本王叔也害了。只有把我也铲除了,他才能够帮助庆离掌握同国大权。当然,庆离为了报答他,也会给萧家不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