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红裙妒杀石榴花 第九章 不及心痛（第3/4页）

聂府后花园里，绿树婆娑，数不清的春花红红白白。

他的语气越来越凌厉，神色越来越冷酷。花著雨抬眸瞧着他，心中越来越凄然。她知道，那个唤她丫头的男子，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他终于明白，原来，剑伤、刀伤、锁了琵琶骨、伤了奇经八脉，这所有的痛加起来都不及心痛。心痛，才是世上最残酷的折磨，让他犹如置身炼狱。

“说！你和卓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究竟在何处？”萧胤凌厉的话语迫人而来。

胸臆间翻腾的气血慢慢地平息下来，朦胧的夜雾慢慢地弥漫过来，他在夜雾之中抬起眼来，双眸笼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却也清澈得不见一丝阴影。他忽然蜷缩着滚倒在冰冷的地上，身子不断颤抖着。双眼闭上，修眉痛苦地纠结在一起。体内，上一次受了严重损伤的奇经八脉再次痛了起来，冷了起来，然而这痛却根本就及不上他心头的痛。

花著雨唇角带着轻笑，静静地望着他，望着咫尺之间的他，望着他眸中的深沉和凌厉。

无论是真，抑或是假，甚至是一个圈套、是一个陷阱，他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萧胤不知为何，心忽然好似被一记重锤击中，疼得厉害。他猛然转身，伸手扶住了身后的树，树干轻轻摇晃，一树的花朵飘零着落下，撒在他肩头上，带着一种逝去的美丽。

夜很静，不远处街道两边的宅院中，有欢声笑语随着夜风四处飘荡，而他身旁却是静寂如死，一片空茫。

花著雨伸指将他后背上的一朵落花拈下，怔怔地出了会儿神，从袖中拿出一卷布帛来，缓缓说道：“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卓雅？”

夜寒风冷，衣衫在风的鼓荡下不断翻飞。他感觉到那风是幽蓝色的，好似冥界的风，一丝丝一缕缕带着阴冷的地府的气息，向他逼了过来。

萧胤转身接过花著雨递过来的布帛，轻轻展开。

姬凤离伸手抚去面具上的血痕，沿着菜市口的路慢慢向前走去。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每走一步，脚步都好似是虚的、踩在泥沼之上一般。

凝眸，皱眉，再凝眸，再皱眉……

“早被人带走了。奴才查访此处的住户，听说是几个戴风帽的人带走的。”蓝冰慢慢答道。

画上，一个少女，果然如她所述那般，很漂亮，柳眉带着英气，杏目透着聪慧。只是，他看到这张脸，却没有丝毫的熟悉感。

“他？”蓝冰反应了良久，才明白，他口中的人指的是那个元宝的尸身。

“你再看看这一张。”花著雨从袖中又拿出一卷布帛来，伸手轻轻一甩，刷的一声，布帛展开，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画像跃然在眼前。

姬凤离置若罔闻，缓缓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他的声音平淡而缥缈，好似从另一个世界吹来的风，不带任何情绪，不带任何波澜，唯觉清冷。

萧胤抬眸，紫眸乍然一眯。

蓝冰骇然倒抽一口凉气，急急上前一步，面带忧心地说道：“主子，你的眼睛！”

他望着这张画像，眼前浮现的是一张美丽的脸庞。

姬凤离抬起头，月华冷如霜，映照在他脸上的面具上。他没有泪，只有两道血痕蜿蜒无声，从眸中滑落，沿着冰冷的面具滑下，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阿妈，你好漂亮！比草原上所有女子都漂亮！”

“主子，或许是假的也说不定。”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姬凤离身侧不远处。

阿妈笑着回答：“草原上的女子也很漂亮，阿妈只是和她们的漂亮不一样！”

或许是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或许是他根本就忘记了用内力，姬凤离像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人，在街上狂奔。他跑得那样快，好似要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在奔跑上。一直奔到了菜市口，他才好似被钉住了一般，扶着路边的树喘息。养了数日的伤口崩裂开来，浑身上下鲜血慢慢渗出。

“我喜欢阿妈这样的漂亮。”他固执地说道。

驿馆内的侍女要追去，纳兰雪制止了她们，缓缓道：“有人会跟着的，你们再去，会引人注意的。”

长大了以后，他才知道，阿妈的母亲是中原人，阿妈很像阿婆，是一种皎若春花、柔如芙蕖的美。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向外走了出去。下楼，绕过院内的假山，转瞬便到了驿馆大门外。他没有坐马车，只是沿着路边快步向前走，走得越来越快，最后他开始狂奔。

眼前的这张画像，有八分像他的阿妈，七岁那年就离开了他的阿妈。

姬凤离唇角的笑渐渐凝住，绝美的凤眸微眯，眸底闪耀着莫名的火焰。这火焰在触到纳兰雪凝重的表情时，缓缓地熄灭了。一瞬间，幽深黑眸好似寒潭落雪，冷到极致，深到极致。

萧胤手指微微颤抖着，慢慢抚过画像上的女子，沉声问道：“她在哪里？”

纳兰雪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叹息道：“是真的，没想到皇甫无双这么狠！是今日午时在午门外斩首的，抛尸到菜市口。据说，真的是男人，不是什么太监。”

花著雨心中一滞，果然，丹泓才是卓雅，才是北朝公主。证实了这一点，她心中分外沉重。

姬凤离怔了一下，慢慢将手中玉箸放到桌上，勾唇笑道：“纳兰，你何时也学会开玩笑了。”

如若她不曾听白玛夫人说起过，卓雅左耳后有胎记，她就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也永远不会知晓，原来那是一个计。

纳兰雪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幽幽说道：“那个，那个元宝，今日已经被处斩了。”

“萧胤，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她忽然抬眸，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姬凤离凝声问道：“纳兰，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胤静静地听着花著雨的每一句话，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先用膳，我一会儿再告诉你。”他欲言又止地说道。

“好！”他轻轻颔首，对于她所说的话，甚至对她直呼他的名讳，不知为何，他都没有丝毫反感。

纳兰雪看了他一眼，眸中划过一丝犹豫，张了张口，半晌却只发出一声长叹。

“我想再问一句，温婉为何从北朝回到了南朝，她不是你挚爱的女子吗？”花著雨淡淡问道。

纳兰雪托着腮坐在桌旁，面对着一桌美食一动也不动，姬凤离觉得纳兰雪今日有些奇怪，眸中划过一丝疑惑，问道：“纳兰，你怎么了？”

“她不是！”他凝眸看着她，耀眼的日光射入眸中，紫光潋滟的眸底翻涌着炽烈的光芒，比日光还要夺目，“我曾经以为她是，可后来发现，她不是！”

此番回禹都，他是以纳兰雪的身份，为了不露出破绽，身边随侍之人也都是月氏国之人。蓝冰、唐玉和铜手都化身暗卫在暗中追随。